辛于进入教室。
程昱还没来,只李若一人坐在教室里,他的神色阴沉,仿佛看谁都不爽,随时都能冲动起来。辛于轻飘飘的眼神掠过他,径直迈向自己的座椅。
整个教室安静无比,呼吸皆小心翼翼,直到辛于彻底坐下,耳旁的玻璃窗户大大敞开,高楼外寒风疾驰掠过,吹散进教室,换上清鲜新空气。
同样在教室另一边的陈芊芊低垂着头,拳头握紧地仿若隐忍,半晌,她到底抬眼看向辛于,此时她半趴于桌,松散吹去了她不少冷意,却依旧冷漠漫不经心。
是从不用着急的作态。
寒风不经意间吹过陈芊芊时,她觉得眼眶都疼得发红,期间有不少人向她扫来目光,她匆匆收了视线,仿若从前镇定的模样坐在桌前学习,不去看那些目光里带了多少轻视,又带了多少轻蔑戏谑。
很快,早习间后。
这段时日正巧是班级板报设计时间,这一块向来是王微微负责,此时,她站在教室后面,脚边是红水桶,里面装满肮脏黑水,她放下手中粉笔,提起水桶准备去换上新水。
可她瞧了一眼端正坐在最后一排的陈芊芊,王微微嘴角勾起一个笑,提着水桶三步两步就临至了陈芊芊旁边,事情几乎是发生在转眼之间。
此时讲台前有滔滔不绝谈话的人,讲台之下又三三两两成堆成群的人,唯独陈芊芊附近一块空荡荡,仿佛被隔绝了。
水桶里哗啦啦地凉水倾巢而下,正正全部扑到落在陈芊芊的书桌、身上、腿上,仿佛一股透心凉,肮脏透顶。教室门的所有人都瞬间看了过来,静默一瞬,下一刻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热议声。
“哇你们看她那个模样。”
“活该!”
“……”
“穷人就是穷人,我看她当初就是挤破心思进来想钓个金龟婿的!”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警醒她,女生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金龟婿,立马就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向辛于所在方向,对方一直没有出声,好一会儿后,生怕对方生气的女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此时举桶站着的王微微却是满不在乎地把桶放下,道了一声,“手滑了。”她看了一眼陈芊芊,又增添补充一句,“反正你也不怕脏。”
含义深切浓重。
真真切切的羞辱与讥讽。
脏水是上个星期的,臭恶气息都能闻到,它们纷纷散布在陈芊芊的衣裤上,从肩膀下至大腿膝盖,湿润了一大片,还有残渣存留贴在衣服上,陈芊芊的身体有轻微的颤动,她紧紧的咬紧了牙,一遍遍对自己洗脑,没关系没关系。
羞辱已经是习惯。
只要她依旧贫穷就无法逃脱。
“我打听了她是个没爹妈的,只有一个捡破烂的奶奶把她养大。”有人出声,显然带着浓浓恶意而来。陈芊芊瞬间浑身冰凉,这句话犹如魔音,直击心底。
陈芊芊紧捏着拳头,雪白牙齿狠狠地咬破了内唇,浓烈的血腥蔓延在口腔,她犹不自知,狠狠地刺咬着,仿佛有股强烈的恨弥漫其中,似乎又回到了儿时日子,那些孩童叫着追赶着打骂着……叫陈芊芊的痛恨是那么明显!
又有人说:
“不怪专做些不三不四之事。”
“哇这么个捡垃圾长大的人,是怎么看上的,莫不是床技太厉害?”
没人直接说出程昱的名字,他们都不敢在辛于面前提到,生怕触怒她。辛于此时背靠椅子,长腿大喇喇撑着,看着这些闹剧,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任它发展。
今日程昱依旧还未到。
教室里只有李若一人,众人的目光都不禁投向他,毕竟这位也算是事件受害的主人公,明晃晃地被兄弟绿了,外人不知内情,在大众眼中这就是一出四角纠葛恋爱。
陈芊芊和李若、程昱和辛于,李若和程昱、程昱和陈芊芊……
关系怎叹一个乱字。
李若面目阴沉布满,他蹬地一声从座位站起,椅子都被他夸张的动作倒向后地,从昨夜至今天,李若就没能联系得上程昱,想要跑去程家找人,都被家人拦下,并且强制性地把他送到学校里。
不许他在这紧张时期和程昱联系。
程家程昱,也许很快就要凉了。
李若实在烦躁得厉害,看陈芊芊也就有点迁怒和不顺眼,因此直到刚才都并未讲话,可他们现在直接把攻击的话引导程昱身上,李若阴沉地瞪着那说话人。
“你想打架是不是?”
他指名道姓,暴躁叫人一眼可知。讲那话的男生讪讪闭嘴,明智地不再在这个眼上去招惹李若,其他人也都纷纷闭了嘴。
李若转而看向陈芊芊,他的眉宇有浓烈的烦躁不耐,却生生压了下来,对她的所有保护喜爱都是要基于程昱的,但现如今程昱毫无消息,对她的态度也未可得知。
“你去洗一洗。”
陈芊芊仿佛默然不语,而后离开教室,王微微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还真是好心。”仿佛自言自语,她抬脚就把水桶踹开,然后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外面寒风凛冽,树枝爬上冷霜,也冷得高不可瞻,犹如这寒风中的将烈之士,英勇无畏,今日在校的时间就这么度过。
是灰蒙之时。
车身停留在宽阔的场地,苏行一下车就步履匆匆地往别墅而去,等两人穿过门庭一路进到一楼大厅,辛于松散地倒靠在沙发上,苏行则跨步就往阶梯而上,那动作迅速的模样仿佛楼上藏着无可比拟的宝藏。
苏行一路到了楼上,走进廊道里,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昨晚的门前,在辛于房门口弯身仔细地看地上,米白的廊道上只有高立着的古董花瓶,简洁干净一眼可望。
他找了一圈,没有,又找了一圈,没有,没有,都没有……
他的嘴唇抿得发紧,整个人站立原地,他处在阴影之下,脸上的神情与阴翳融合,叫人不知清楚,二楼静区,保洁阿姨通常一周打扫三次,基本稳固在二四六的日子,其他时间不随意进入二楼。
苏行从楼上下来。
沉默而不语。
他本就话少,辛于又从不特别关注他,因此并未理会,她依旧松懒地靠在沙发上,随意摸着手机,苏行突然就有了点酸涩。
……她不看他。
苏行难受地想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维,可另一方理智的大脑却在说,这是好事。情感在拉扯,苏行终究闭上眼睛,狠心地别过头,不去看她。
不论他多么沉沦在纠葛挣扎中,辛于事不关己从不知道。
晚饭过后。
外面的黑已蔓延进房间,辛于抬手打开灯,不一会儿换完衣服,她抽出灰奢发夹把刘海别上去,彻底洗净脸后,她从洗浴室出来,爬进来的些微月光照在她冷白又好看的脸上。
约莫是九点多。
辛于抬脚阶梯而下,来到一楼大厅厨房,里面已经有人,苏家的雇佣一般晚七点就离开,是沈雅,她的脸上还敷着面膜,这时刚好把煮好的牛奶全部倒进奶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