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愈发浓重。
山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寒意从打开的窗子里一点点钻了进来,像是一条条蹑手蹑脚的小蛇。
冷风吹动着窗外的树干,发出不休止凛冽又锋利的声音。
刀锋一样的山上,林间浓雾的黑暗里,山间旅馆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来。
宗青坐在沙发上,抬高了手臂,省得血从手臂上滴下来掉到沙发上。
景意涵挠得真是狠。
宗青都能感觉到,他破碎的皮肤上断断续续的传来钻心的痛,那种强烈的痛已经让他的感官都有点麻木了,他就坐在吹冷风的窗户前头,他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
仿佛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叫嚣着疼痛的手臂上了,血沿着手臂往下流,他起初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热,然而就连那种感觉也很快就麻木了,就剩下叫嚣不休的疼在他手臂上吵闹。
这个时候,左丘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替他关了窗户。
宗青本来想和他说谢谢,可是他疼得脑子都麻木了,现在又是在摄像机前,他得克制自己,勉力忍着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省得面目实在是过于狰狞,播出以后吓到小孩子。
景意涵沉默地站在旁边,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宗青手上的伤,他几度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末了又硬生生给吞下去了,最后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个时候,洪丽姝从楼上冲下来了,手里捧着一堆零零散散的药物,说道“先上药吧,先上药。”
左丘策有点担心地说道“这个伤是不是要缝针啊”
宗青一听说要缝针,嘴角都抽了一下。
捉妖师的体质是不能打麻药的。
长生有一个奇异的副作用,就是对麻药免疫。
想要长久的活着,就得亲自品味活着的每一丝痛苦。
宗青现在还记得几年前有个同事,断了根胳膊截肢都得咬着牙一直生忍着,差点没把牙都给咬碎了。
宗青心想,这要是得缝针,那他真是得一针一针挨着疼。
一想到要缝针,他赶忙把手臂缩了回去,试图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说道“我没事,我的伤不严重的“
左丘策抓住他的袖子,说道“你别乱动,小心伤口进去脏东西,以后再感染了。”
宗青本来就已经够疼了,一听见要缝针吓得都快哭了,他长得一直很凶,忽然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是很反差,他被左丘策扼住一只手腕,就差要哭出来了“我不缝针,我不想缝针嘛我不管,我不要缝针”
就在他害怕得要紧的时候,景意涵还偏偏要过来安慰他,用一副仿佛很了解他的语气说道“没事,缝针就疼第一下,医生会给你打麻药的,你是个成年人了,你可以的熬过去的。”
宗青本来难过到想哭,现在又被景意涵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得想骂人。
照理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应该这么怕疼,可是疼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啊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学驾驭法器,因为摇晃过度没站稳,从法器上面摔下来,脑袋上破了个口子送去缝针,那个时候还没现在那么多高端的设备,就真的是用缝衣针一针一针缝,冰冷锋利的针尖刺破他的皮肤,线再从刺破的洞里穿进去,最后棉线死死绷在他的伤口上,那漫长的缝针过程简直不堪回忆。
这个时候,直升机到了,医生跟着医药包被一起送到了,宗青简直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惊恐地说道“我没事,我伤口很快就好了,你看,都不流血了,我不去缝针”
左丘策过来拉他“你先别怕,先让医生看看”
宗青可怜兮兮地被他揪住手腕,领迷路小孩似的领到医生面前去,撸起袖子给医生看了一眼。
医生“伤口太深了,得缝。”
宗青挣脱了左丘策的手就溜了。
他往厨房的角落里一缩,横着个垃圾桶在自己面前挡着,仿佛小动物筑巢似的,窝在那儿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