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往事

“我在外面的时候一直就在担心,你在东北干活安不安全。”

方政委顿了顿:“我后来听别人说摸排非法移民和说服家属的工作一直都是你亲自去的,还有人差点要给你泼硫酸。”

“当然要亲自去,这是要求。”

叶栗的眼光还在屏幕上:“硫酸也没有真的泼到我脸上。”

这话说得轻飘飘,就好像泼硫酸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不过方仕同这么提起来,叶栗倒是想到泼硫酸的事了。

那是当时她还在延边附近做工作的事,主要是劝说家属把藏起来脱北者交出去。当时有一家人,脱北者是家里的妈妈,人被藏了起来。不是不能强行搜找,而是怕引起周围群众的恶感,因此没办法,上报到了叶栗那里。

叶栗听说之后带着唐麒直接去了,一进门看到一个小孩儿在边上等着,手里拿着玻璃缸子,迎面就往叶栗脸上泼。

泼当然是没真的泼到,唐麒自己挡上去,外套被唰地腐蚀掉了一层。

好在天冷衣服厚,军大衣扎实,一辈子硫酸也没真的伤到皮肤。

这事儿出来之后警车围了一个村子,来来回回把这家人翻了个底朝天。一是为了确定是否还有杀伤性的武器,排查故意袭击的可能,二是为了震慑其他想要有样学样的人。

脱北的那个实在是害怕家人有意外,自己跑出来求政府把她带走。本来那孩子是要送到少管所的,唐麒主动找到叶栗,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孩子快上中学,每天看到公家来人,父亲大吼奶奶在屋子里抹眼泪,狼狗狂吠警笛作响的,的确会有恨意。”唐麒说:“毕竟要带走的是他亲妈,咱们也……不好怪他。反正我也没真受伤,栗总,能宽松点就宽松点吧。”

叶栗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后来她翻看卷宗里拍摄的那家人的物品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孔克南的中国超人,以及中国正联的logo反复出现,有不少劣质的周边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好,放在那个孩子的书架上。

仔细想想,那孩子讨厌孔克南应该多余讨厌叶栗,但他却选择往叶栗脸上泼硫酸,而对孔克南百般推崇。或许这是因为媒体的功劳,又或许来拉走他妈妈的并不是孔克南,哪怕这事情因孔克南而起,并且他不知道。

叶栗其实应该讨厌那孩子多于孔克南,可现在她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孔克南,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但她就是不想见到他。或许是因为她最终并没有被毁容,又或许是因为孔克南实在离得太近,所以缺点触手可及,过于真实。

“那小男孩儿现在应该上初一了。”叶栗说:“他大概希望以后出国。”

“……”

方政委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愤地咬了一口烤包子。

“没什么好生气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叶栗缓缓地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我要带走他妈妈,那我就是他的仇人。泼硫酸,这是正常的事。至于法律——孩子保护妈妈,这是任何法律都不能阻止的事。”

但方仕同还是很不高兴,继续吃自己的。

“你好像更在意我的脸。”叶栗说:“以至于有时候我是理解哥谭精神病之王的想法的——把脸皮割下来,你应该就不会来烦我了。”

“叶栗你这个人——”

方仕同说话过急,咳了一下:“——我想什么你不知道?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你还这么说?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我就是这么说你来打我啊。

叶栗露出一点得意又贱的表情:“等会儿我要去打沙包,而且我缺一个沙包。所以有人要自愿当沙包吗?”

“我真是欠你的,巴巴地跑来陪你吃饭还得挨打。”

方政委深感自己的惨:“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