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歆闻言忽得抓着木常的衣袖,在他浑身是血的衣服里找着,摸了许久却什么都摸不出,在乱石堆中乱翻,在石头下找出一个被血浸湿的蓝皮小本。那蓝皮本子已经七零八散,木歆打开来翻着,眸子里的泪掉落得更快,忽得把那蓝皮本摔在地上。商沉从地上捡起那蓝皮本子,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画着从未见过的阵法,满篇尽是看不懂的记号和乱语,穿插记载着罕见的草药和药性,可就在那最后的十几页中,却没了别的,每张纸都以发颤的笔写了几个惊心动魄的字:杀无赦。
那最后的赦字长长的一笔,虚浮不清,写字的人手早已经不稳。
商沉扶着木歆的肩:“歆公子。”
木歆低着头,冷冷硬硬地说:“你走吧,我今夜要将家主送回柳叶坞。”
“……你保重。”
离开这乱石堆的时候已是恍如隔世,蓝英叫人传话过来,扶铮因与周氏动手,如今重伤在身躺在床上。柳景和几位道长看不得扶铮受伤,也前后出手相助,与周氏闹得两败俱伤。经此一战,御虚道终于还是出了手,终于摆明了要护着素容,周氏进退两难,待要抓人,周萱却拼死护在他身前,动不动就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与周氏僵持不下。
商沉来到素容跟前的时候,柳景和几个道长以包裹之势将素容护在当中,周氏的子弟负伤累累,早已经疲惫不堪。
商沉白天的话像是钟似的敲在他们的心里,周萱就算再傻,当日也看清楚了素容的脸。那天若真是素容要杀她,她真会像现在这般奋不顾身地护着?
还是说,真的如商沉所说,另有其人?
商沉恭恭敬敬地说:“家主,弟子们早已经疲倦,有事明日再说,素容我先带回去了。”
周痕默不作声了片刻:“杀人的究竟是不是他,还难以决断。”
“晚辈知道,只是从今以后素容的事便是御虚的事,家主想抓素容,只怕还要看我御虚的几位道长愿不愿意。”
这里站着的道长中不乏商沉的长辈,本不想御虚掺合素容的事,此时听了这话却无人出声。今日扶铮出手,柳景和几个道长就算拼了命也要让他无恙,护着素容已经是大势所趋,他们就算拦着又能如何?
以前事不关己,如今真相不明,可周氏将扶铮伤成那样,他们能袖手旁观?
连茴望了他片刻:“不错,如今御虚逢难,一切暂由商沉做主。从今日起,他说什么,御虚自当前仆后继,义不容辞。”
商沉微微侧过头,紧闭着唇。
连师叔说话倒是快,他不过是想护着素容,这就成了御虚之主了?
“素容,你告诉这里的人,你杀过人么?”
素容在混战中早已经受了伤,擦掉嘴边的血:“没有。”
商沉轻声道:“他幼年父母双亡,来御虚道后被人折磨十几年,之后屡遭陷害,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各位站在这里的,有几个人能跟他一样?”
字字进入人的心底,仿若在质问,四周鸦雀无声,无人敢再反驳。
周痕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低声道:“走。”
商沉听了这话心头顿时如重石落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远去。今日他其实并不如何担心素容的安危,他担心的反而是素容不小心杀了周氏的弟子。人命关天,若是不小心杀了人,从此两派的怨仇解不开,只怕更加变本加厉。
“你们的伤势如何?”商沉转过身来。
几个道长纷纷收起剑来,擦着脸上的脏污:“小伤,不妨事。”
“走,去看看扶铮。”
素容紧跟而上。
扶铮的院子就在山下不远的地方,素容刚要推门而入,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商沉站在门口问道:“陆为也在?”
蓝英道:“都受了重伤,两个在一起挺尸,比一个要热闹些。”
只听见扶铮在里面说:“……你做什么?”
“我给你倒杯水。”
“……用不着。”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