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南骁收回手,特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怎么了?”
“你这儿有吃的吗?我有点儿饿。”司桉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见他没说话,又道:“你要是不会做的话,我自己来做就可以。”
“没吃晚饭?”墨南骁低声问。
“没有。”司桉摇了下头。
他何止是没有吃晚饭,连午饭都没有吃。中途渴得不行,敲开对面的门,讨要了一杯水。
司桉给了自己一个期限,等一天一夜。如果明天早上墨南骁还没有出现,那一切就此结束,从此两人再不会有任何牵扯。
墨南骁回来了,在天亮最后的期限之前回来了。
“你坐着休息,我去给你做。”
墨南骁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司桉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从沙发上滑落下去,蹲在地上蜷成一团。
他已经好多年没感受过胃疼是什么感觉了,而此刻的疼痛却来势凶猛,像无数的螃蟹举着大钳子,不断攻击他的胃。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不像是在做饭,更像是在打仗。
司桉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绞痛的胃部,一点儿也不想去医院。
去了,就吃不到墨南骁亲手做的东西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活了这么大,竟然第一次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似乎。并不是很好。
墨南骁在厨房里鼓捣半天,害怕司桉等急了,快速煮了一碗清汤面,上面还铺了个煎鸡蛋。
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司桉捧着碗喝了几口汤,嗯……味道还行,就是没盐。
热汤顺着喉咙滑下,暖了空落落的胃,很快缓解了那份不适感。
轻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司桉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巴里,咀嚼着咽进肚子里。
是他最近吃过的,最没滋没味儿的面了。但……还算可以接受的程度。
墨南骁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依旧是一副高冷的模样。
用司桉的形容来说,那就是臭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好吃吗?”
低沉的询问声冷不丁响起,司桉诧异地抬眸,见墨南骁深邃的黑眸正盯着自己。
他喝了一口汤,才道:“还行,挺好吃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人都再也没有说话。
司桉埋头吃着面,墨南骁静默地看着。
餐厅里白色的灯光,微微有些刺目。
窗外,飞蛾不断地聚集在路灯之下,扑向火光。
一碗面下肚,司桉的胃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他放下筷子,一抬眸,恰好对上墨南骁的视线,“一直这么看着我,我好看吗?”
“还行。”墨南骁垂眸敛去眼中所有的异样,抬手摸了摸鼻子,“吃饱了吗?”
“姑且算饱了吧。”司桉将空碗推到他面前,“我不洗碗,你自己解决。”
墨南骁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勾了下唇角,“嗯,我洗。”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司桉起身出了餐厅。
洗完碗,墨南骁在厨房里站了会儿,烟叼在嘴巴里,却一直都没有点燃。
手机屏幕上,还是司桉的照片,但黎言的背影已经被裁去了,只剩下了司桉。
这是墨南骁最后的念想,每天深夜失眠时,都要放在心口的寄托。
而如今,照片里那模糊的人影,此刻正活生生的身处在他的房子里,只要一出去就能看得见。
墨南骁却退缩了,内心汹涌澎湃,叫嚣着要将外面那人占为己有。可又被他的道德观束缚着,剧烈挣扎。
墨南骁将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痊愈之后留下的明显疤痕。
蜿蜒起伏,丑陋不堪。
这是他曾经发病的时候,自己划的。
如果身边有了别人,这伤痕是不是会落在那人身上?
墨南骁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司桉被自己伤得满身是血的画面。
他的出生是罪恶的,从小就被家族里的人当做是淤泥爬出来的蛆虫。
被虐待,被折磨……这都是他自己的命运。
而司桉是干净的,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他不能自私地将人拽入自己的黑暗中,不能让人和自己一样,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墨南骁在厨房里站了十多分钟,才走出去。
餐厅里空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影。
是已经走了吧?
墨南骁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走了也好,逃离自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墨南骁返回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咕咚咕咚往嘴巴里罐。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凝固了他那颗跳动的炙热心脏。
探进他生活里的光,消失不见了。
他终究会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墨南骁带着一身的酒气,上楼进了卧室。
浴室里透着的灯光,令他皱起眉头。
早上出门的时候忘关灯了?
墨南骁往前迈了两步,一把推开门。
暖黄的灯光下,朦胧的水汽中,司桉正在系浴袍的带子。
墨南骁骤然怔住。
“借你的浴室用用,不介意吧?”司桉拨了一把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浴袍也借一件。”
他的光,没有走,还在。
司桉往前走了两步,见墨南骁还站在门口,侧了侧身,“你也要洗澡吗?去吧。”
司桉扣住墨南骁的肩膀,将他往里拽了一下。
墨南骁没站稳,身体一个踉跄。
“哎,你这人咋回事?看着高高大大的,怎么站都站不稳?”
司桉抱住墨南骁的腰,顺势往右挪了一步,将他抵在墙壁上。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水龙头湿湿哒哒地滴着水珠。
司桉比墨南骁矮了半个头,要仰起脖子才能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