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崭新的妆花缎、雨花锦、薄菱纱,雨过天青色、烟霞色、秋香色,尤其是送给老夫人的那两匹,一匹绛紫百福纹、一匹靛蓝流云纹,饶是举人娘子,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外加一副镶了玳瑁的抹额。
常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这是给大姑姐的头面,也不晓得京城时兴什么样式,就挑了一份。”吴悠笑盈盈地捧了过来。其实这套头面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正是昨天同桑青去街上金店现买的,自然是最时兴的样式。
看着这套头面,常娘子直觉得耀花了脸,也让自家未出嫁的小姑子羡慕红了眼。常家小姑子得了一对玉镯,常大郎兄弟两个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宝。
“冬郎,这是给冬郎的小金豆子。”吴悠笑着对着小男孩,拿出了沉甸甸的小荷包。
常老夫人和常娘子,嘴都快合不拢了。就连那清高的大姐夫,也愣在了原地。
冬郎刚要伸出手去接,吴悠却忽然一缩手,“呀!该打!是我错了,忘了姐姐刚刚说过,常家是书香门第,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我怎好用这等铜臭之物污了冬郎的手?收起来收起来!”
常娘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登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可自己说过的话,又怎好伸手朝人要?
再看常大郎,也是一副明明很想要,却拼命忍着的样子。
傅恒对常家人当年议亲时流露出来的,傅家不如他们常家的意思,就十分不满。奈何那时自己还小,说话也没有分量,爹爹自然不会因为他一个小孩子的话而改变姐姐的婚事。如今一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常大郎也还不过一介秀才,这家人有什么好自大的?
对于姐姐,他是既同情心疼,又对她刚刚故意冷嘲热讽吴悠的一番举动颇为不满。同一血脉的亲姐,多年未见,怎好也用常家那一套小家子的眼光来对待人?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姐,姐夫,那我们就不多坐了,现下就回去。”
常娘子忙道:“怎么不留下来吃饭?”
常夫人刚想骂自家媳妇,留人吃饭不得多添两双筷子?可一摸到手中的布匹,却也闭上了嘴。毕竟拿人东西手短。
“不了。”傅恒冲常娘子挤挤眼,“惊扰了姐夫读书已然不好,怎好一直惊扰?回头耽误姐夫考状元、惊扰了常家列祖列宗,我就担待不起了。”
常大郎知道这是母亲说话的一贯口吻,必定是方才母亲跟傅九郎说的,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堵得说不出话来。
“九弟走什么?都是自家人,租到房子了吗?这京城的房子可贵呢!不若就在我家住下。”
常夫人一听儿子这么大方,要邀请傅家夫妇来家里住,顿时就脸色大变。那得废多少银子?
“多谢姐夫,我暂时住在悦来客栈,长姐若是找有事,便去那里寻我。待过几日租下房子,再来告诉姐姐。”
几人寒暄道别,吴悠和傅恒总算上了回去的马车。
一离开常家,二人皆松了一口气。
傅恒先开了口,“唉,姐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莫要说是我,便是娘亲站在面前,定也认不出了。家里几个姐妹还多有羡慕长姐的婚事,要我说,二姐虽嫁地主之子、三姐嫁了县里师爷,可过得都比长姐舒坦!我是难受长姐的境遇,也难受她今儿的对咱们的言行。今儿这一趟,真是委屈你了!若不是你拉着我,我早起身走了。我可听不得旁人说你的不是,说你便是等同于说我。谁都不行!”
吴悠叹了口气,“远嫁女,性子好拿捏,娘家地位不如夫家,郎君是窝囊清高书生,婆婆是小气市井之人,长姐也算是五毒俱全了。这便是多数爹娘不愿女儿远嫁的缘由,且受着气呢,娘家人连知道都不知道。久而久之,性子也愈发尖刻,向那家人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