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赖平家的,却是晓得这里头的道道。这位俞夫人,娘家姓钱,原先也是金陵人士,在金陵的时候,对老爷也曾芳心暗许呢。老爷这个人性子干脆又心软,还好客,指不定听钱氏说几句好话,就同意了让俞家那哥儿留下来同赦哥儿、政哥儿一道上学呢!
“太太,这账改日再看吧,咱们还是先赶紧回去。”
史氏一行火急火燎地往家赶,一到家门口,正见门房的婆子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太太回来了。”
“老爷呢?回来了没?”史氏问道。
“已经回来了,就在您前面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会儿在前厅会客呢。”
一炷香?史氏觉得脑瓜仁疼,按老爷那副古道热肠的性子,八成一拍大腿就答应了。要按他的做法,这族学早就挤爆了。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几日自己替他挡了多少人出去。
史氏一路走着,便听院子里的心腹跟自己回禀,听了几句就蹙起眉来,“什么?娴姐儿特意换了身衣裳,还打扮了一番往前厅去?后来敏儿和另外两姐妹都去了?”
不用多说,史氏也晓得八成又是贾娴那丫头又作妖了,准是见她不在家,想着能在伯夫人面前露个脸。
果不其然,到了前厅时,正见俞彦青毕恭毕敬站在贾代善面前行礼,贾代善爽朗大笑,“好好,令郎真是端得一副芝兰玉树好相貌!像极了东平伯!往后就在我家族学念书,与我那两个犬子一道做个伴,将来若能考中入朝为官,也是能互相有个照应!”
俞夫人连连说是,这么多年了,小国公爷还是那么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怎么就偏偏娶了史氏!
“哎呀,桂芬,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要晓得你来,今儿我就不出去了。”
俞夫人闻声忙转身,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气质华贵的佳人笑意盈盈款款走了过来。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残酷地留下多少痕迹,一张脸保养得宜,如剥了壳的新荔,眼神清澈明亮,身段适中,尤其令人羡慕的是那一双柔荑,雪白娇嫩得如十根水葱,皓腕处戴着玉镯,与当年在金陵出嫁前不差分毫。
这一样样无不向她昭示着一个事实:就是史氏嫁人后,日子过得极其滋润,什么磋磨都没受过。尤其是眼神,眼睛里的纯净有神、保留的天真,是伪装不出来的。钱氏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上天真是太不公平!
和她一比,自己也不过差不多的岁数,却身子在生完儿子后就走了样。丈夫左一个小妾、又一房姨娘的,每天光是应对这些狐狸精,就让她精疲力尽。光是这些还不够,还要应对俞老太太那个老妖婆!东平伯府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大家子人都要靠贴她的嫁妆过活。还偏偏端的一副架子,跟自己儿子找了她做媳妇亏了似的。短短几年的功夫,她的眼角便有了淡淡的细纹,脸色也黄多了,就是涂再多的铅粉也遮盖不住。
“阿斓,你可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两个女人出奇的和气,面对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内里的心思,像贾代善那样的大男人自然不晓得,还觉得多年友人重逢,好一桩美事呢!
待将俞夫人送走,史氏才开始在自己的房中重重地拍了桌子,“岂有此理!竟然特意突然登门,她这就是料定了先递帖子我不接,存心来堵我!这么多年了,钱桂芬真是一点都没变!你看看她那个小崽子,跟她一个样!相由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