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级而上,一直走到道路尽头才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汉白玉经过雨水冲刷显得十分干净,这座墓碑立在这里十年了仍旧干净整洁,护理得十分精心。
他把大捧浅紫色绣球花放在洁白的墓碑上,及腰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缀在发间的白色缎带道不尽苍凉。
“我带了你喜欢的绣球花,紫色的。”他低声说,冷淡的声线里多了丝暖意。
“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了可以托梦告诉我。”
他拿出一条手帕,经典的灰白细格设计,从手帕隐隐泛黄的白色部分可以看出,这条手帕已经有些年岁了。
他用手帕在墓碑上擦了擦,确认手帕表面仍旧干净才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干净,特地交代守园人每天过来打扫两次。如果还嫌不够,可以托梦告诉我。”
他靠着墓碑,慢慢坐在墓碑斜长的阴影里,黑色的裙摆和日暮时分的阴影合为一体。
如果换个皮肤黑点的,怕是真的要跟阴影融为一体了。
可是他的皮肤天生白皙,即使不擦脂粉也比许多人白上几个色号。
阴影变成了黑白两个部分,黑的是长裙,白的是他露在外边的手臂、脸和发间的缎带,猛然看去有点渗人。
尤其在天色将暗的黄昏。
一群乌鸦从墓地上空飞过,留下几声寥落阴森的“啊——”、“啊——”。
寻常人在这种时候看见了心中定然心悸害怕,可是穿着长裙的男人没有半点触动。
这么说不够精确,他并非没有半点。
只见他伸手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女孩开心地大笑,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看起来就活力四射的样子。
“你喜欢这里吗?不喜欢可以托梦告诉我。”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墓园里却隐约激起了回响。
“我特意找到这块地方,从这片墓园最高处可以清楚地看见大海。你说过喜欢看潮涨潮落,日出日暮,这里都有。你喜欢吗?不喜欢可以托梦给我。”
最后那句他重复了又重复,似乎执着于托梦之类的事。
几缕发丝垂落,那人白净的额头抵在墓碑上,像在和墓碑的主人说悄悄话似的低声说道:“最后一个相关的人也找到了,很快就能为你报仇。”
“我就快为你报仇了,可你……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的梦里来?”说罢他又自嘲一笑,“你从没来过,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现在还认不认得出我。”
“我变成了这样……”
说完这句,他寥落地靠着墓碑,眼睛直勾勾地向远处看去。
雨才停歇没多久,天边已经云收雨散,殷红的红霞铺满天边。
海天交界处,暗红的日头落了一半,墓园里的墓碑被天边的颜色镀了层金。
暗暗的,并不是明媚的色彩。
他静静地靠着墓碑,像在陪着心爱的人等待日落。
这一坐直到落日彻底沉入海中,直到天边最后一片彩霞也失了颜色,直到身下的汉白玉越来越寒,直到星星渐渐出现,直到皎洁的月光将汉白玉和那人的肌肤照得莹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忽明忽灭的橘色光亮慢悠悠地晃过来,由远及近。
“您还没走啊!”
“还没走啊!”
“没走啊!”
“走啊!”
“啊!”
远远的,保安喊了一声,带着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