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若是让这位爷看见,不知道会如何震怒。
叶村长嘴里直发苦。
早知如此,他就该力主将贾氏风光大葬,也不至于今天无话求情。
叶远杭只是叶氏的庶枝,跟嫡枝隔得远。
叶远杭做官之后,觉得当初受了亏待,跟嫡枝别劲儿。
遂提拔自己的亲叔叔婶子,跟族里对峙。
一个侧枝仗势欺人,一个是自持嫡枝,不肯低头。
两下根本不对付。
可是这事儿没法分辨,说出去,谁都不会同情他,只会觉得他欺善怕恶。
没等族长想出对策,几个人已经到了叶远杭家的大宅子。
这宅子依山伴水,十分气势。
三进三路的宅子,高高的围墙,足有两丈高。
在贫穷沭阳县,算是顶尖的存在。
不怪他的叔母眼红,不惜杀人作孽也要抢占。
叶村长上门敲门。
贾赦冲着后面使个眼神。
贾斌上前一脚,大门应声而来。
只听哎哟一声,然后,大家便见一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滚动。
却是门后有人偷窥。
叶村长认出这人是叶远杭的堂弟。
叶村长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顾忌,上前一脚:“给我滚起来,别装死,快去叫你爹娘滚出来。
这是谁家的宅子,也是你这么这些人能住?”
贾斌却提前一步把那小子一个反剪手捆了。
贾赦绕过影壁,上了通道,直接进了前厅。
这时候,前厅后门走进来一群人。
前面一个白皮脸的婆子,后面男人女人跟着一群。
正是叶远杭的伯母一家人。
贾赦挥手:“把这些擅闯民宅的强盗捆了!”
叶村长只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就听呯呯碰碰一阵闷响。
随之,才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一群人都捆住了。
贾赦这才在前厅闲闲的坐了,眼睛一瞟叶村长,冲着贾斌努努嘴:“麻烦你带着我这个兄弟进去瞧瞧看,可还有藏匿的强盗没有?”
叶村长知道今日必须依着这位爷。
不然,下一个捆绑就是他一家人了。
叶村长便命后头缩着的几个儿子:“带路!”
然后,贾斌又拧出来六个半大小子,七八个半大丫头出来。
这可真是杀人放火子孙多!
贾赦啧啧称奇:“怪得听说这家人喜欢贩卖人口。
孙子送进宫里做宦官,丫头卖进丽春坊。
这人头实在太多了,不做强盗,怕养不活啊!”
白面皮的婆子被塞住嘴巴,这时却在地上蠕动,拼命摇头。
那意思,她没有买孙子孙女的打算。
贾赦这时候再次看向叶村长:“好了,强盗抓住了,请问族长,我妹子,还有我两给外甥呢?
我想,肯定是你这个族长给他们救了是不是?
好,本官领情,现在请出来,我好带着他们去县衙告状,请县太爷替他们做主。”
叶村长闻言,顿时跪下了,磕头道:“大人,小老儿确实没有撒谎,令妹贾氏夫人于去年夏天过仙逝了。
如今长在家庙停放,不信的话,小老儿这就带路……”
贾赦一笑:“我说了不信,你还敢说笑,你们这些老不死都还没死。
她年纪轻轻,如何死了?
没有这个道理吧?”
贾赦言语刻薄,口齿锋利。
叶村长闻言丝毫不敢反驳,反而点头:“是是,小老儿该死,都是小老儿无才无德,族里才出了这样的恶人!”
叶村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道让贾赦不好发挥。
“好,那就说说我妹妹如何年纪轻轻就死了吧?我也好听听你编得像不像!”
叶村长闻听这句话,如闻天籁。
肯谈事就好说了,作恶之人自有担待!
叶村长就一五一十把叶老婆子如何磋磨,如何骚扰,如何侮辱的事情说了。
贾氏宗族的子弟一个个牙齿咯咯作响。
贾赦询问贾燮:“可记下了?”
贾燮道:“记下了,二哥。”
贾赦看着叶家村长:“本官要去打官司,这供状,你可敢签字画押,并跟着爷去县衙作证?”
叶村长闻言感激不尽:“小老儿愿意签字,愿意作证。”
贾赦看着老小子言听计从,有心找茬却无从下口。
贾赦便道:“撇开叶家的祖产不说,我妹子当初可是一万银子的嫁妆,进的叶家门。
这个我们手里有嫁妆单子,你方才也说了,我的外甥只身出逃,如今嫁妆应该再这宅子里,现在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若是没有这一万嫁妆出来,爷可是不依。”
叶村长马上言道:“嫁妆属于媳妇私产,任何人不得占用,小老儿保证替您追回。”
贾赦言道:“那我就在这等你。”
叶族长马上吩咐:“老大老二,你们带人进去搜,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抬出来,谁敢三只手,叫我发现,家法不容。”
两刻钟之后,一排排箱笼摆出来。
叶家老大说道:“这些东西分别从老九房的三个儿子房里搜出来,应该不是一个农户人家能拥有的东西。”
贾赦挥手:“清点,登记,谁人偷窃记载清楚,等到了衙门,用嫁妆单子对照定罪。”
然后,贾赦看出来了,毓慧的首饰几乎是被这老婆子,还有三个媳妇瓜分了。
贾燮清点之后悄悄告诉贾赦:“二妹妹的金步摇不见了。
十二对龙凤镯子,少了四对。
八只红宝石璎珞,丢失一半。
珍珠少了一匣子。
珊瑚珠子少了二十四串。
各色锦缎布匹十二箱子,全部被糟蹋了。
各色账幔被褥都被污染,不能用了。
而今账上能够凑拢的嫁妆不足五千两。”
贾赦因问:“这老婆子只怕还有什么儿女?”
叶村长满头的冷汗:“他们家是三男二女。去年出嫁了两个孙女。”
贾赦顿时冷笑一声:“行啦,我先去告诉我妹妹一声。
然后,咱们去衙门告状。”
贾赦带着十六位族亲进了叶家的家庙。
这个时候,毓慧灵前已经布置好了。
也有人守灵。
孝子跪了一大排。
贾赦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一年没有安葬的棺木,应该浮厝起来。
如今却就这样随便裸放。
真是太造假了。
贾赦在灵前上了三柱清香,说道:“毓慧,大哥来看你了,大哥来晚了,对不起你。
不过,你放心,这个仇,大哥替你报了。
你那失踪的儿女,大哥会替你找回来,替你好好抚养,安息吧!”
然后,贾赦骑马离开了叶家村。
随行者,还有叶村长,以及这个村里的八位长老。
后面地上拖着跑的十八口,则是叶家九房的一家子。
叶村长拱手:“大人,那些娃儿……”
贾赦一哼:“我的外甥可是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进宫当了宦官呢!
不如,村长替我找回来?”
村长忙摆手:“不是不是,小老并非此意,他们罪有应得。
小老儿只是怕出了人命,无辜连累大人的官声……”
贾赦颔首:“这话也对。
来人,把孩子绑在大人背上,然后再拖着跑。”
这个季节衣服穿的薄,不过二三里地,这些平日凶神恶煞的东西,就顶不住了,开始在地上摩擦。
不过半里地,肚皮子就去掉一层皮。
然后,距离沭阳县五里地。
沭阳县令出城迎接。
贾赦坐在马上一笑:“沭阳县,很好,我正要去敲鸣冤鼓,你来了道省了。
我就问一句,叶家治死了我妹子,我要跟叶家打官司,这状纸你接不接?
接,我就去告。
不接,你说句话,我上府城。
府城不接,我上钦差行辕。
再不成,我上金銮殿!”
这话就是□□的鄙视!
沭阳县不敢呲牙,躬身下拜:“将军说笑,此乃我沭阳县分内之事,岂能不接!
下官已查明事情的原委,正准备去叶家湾就地审讯,以儆效尤。
将军以为如何?”
贾赦闻言一看,县太爷果然三班齐全。
遂下马,拱手回礼:“请!”
沭阳县一颗悬心终于落地。
这个混不吝,据说连宗亲都干打的人,他可不想当众受辱。
然后,一行人往回走,拖行七里地的一行人又被拖回了叶家村。
贾赦可不会授人以柄,回去的时候,就让那些恶人赤脚走路,没再拖行。
然后,沭阳县就在叶家祠堂门前搭台子断案。
贾赦这边材料准备齐全。
石梅写信的时候,就把荣府留存的嫁妆胆子给贾赦寄来了。
然后,贾赦打开了毓慧的珠宝妆奁盒子底层,找出了一叠地契,再有嫁妆单子。
贾赦首先报失,有人偷盗妹子嫁妆。
沭阳县一样一样的清点,不足的部分就捶打叶远杭的伯父叶占奎的老婆。
亦既,叶筠嘴里的伯祖母。
(叶占奎死了)
老婆子首先嘴硬不说,脱了屁股,打了二十大板后,顶不住交代了。
失踪的东西给了她女儿孙女儿。
贾赦就说:“这是分赃啊!”
县太爷不敢不顺着,发签牌拿人。
乘着这个时候,县太爷提出,要去毓慧灵前敬香。
贾赦拒绝了:“她一个妇人,也没有诰命,受不起县太爷一拜!”
这话就是告诉沭阳县,别以为这会子愿意审案子,踢老子张目,老子就会把往事一笔勾销。
半个时辰后,叶占奎家的两个闺女,两个孙女都被逮来。
顺便还有抄出来的毓慧的嫁妆,再有婆家的夫君与公爹。
这些人作为窝赃之人,一并被逮捕归案。
叶家的女儿孙女,都不肯认罪。
申辩说,她们不知情,都是长辈安排。
沭阳县闻言顿时大怒:“长辈的安排?你叶家什么家底,你们心里没数?”
然后,沭阳县恨咬牙切齿的丢出签子,脱裤子打板子。
这下子忍受不住才认了。
这一认罪,牵扯又大了。
这些女人为了讨好婆家,绫罗绸缎拿回去孝敬婆婆,讨好姑子。
这又是一笔新债。
这脸算是丢尽了。
然后,四家男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女儿妹子,都表示不知情,要当场休妻。
贾赦就冷笑:“哼,做了窝主,享受了华服美食却想要脱逃?
世上可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然后,这些人见逃脱不得,只得磕头求情,答应双倍赔偿。
然后,贾赦不占分文,只取一万嫁妆,余下的赔偿,做主捐赠给了沭阳县的义仓。
至于那些人家赔偿的房产地产,自由沭阳县去买卖,与贾府不相干。
然后,贾赦状告叶占奎一家逼死贾毓慧,谋害其子叶筝一案,再次立案开审。
参加逼迫毓慧的主犯叶占奎之妻王氏,盗窃金额超过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