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开纠结片刻,选择坦然相告:“你得了癌症且……”时日无多。
他没有说特别明白,即使当个陌生人活着,也没有盼着林思思早死意思。
可这一句话仿佛给了林思思希望,她满怀期待看向卫云开,凄凄惨惨问:“开儿,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妈妈?这么多年我真很想你,我也是没办法,当年情形你是最清楚……”
在林思思希冀目光中,卫云开动了动唇但却没有说话。
林思思以为有可能,又流着泪说:“开儿,我对不起你,可是妈妈真爱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包小馄饨,星期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带你去滑冰逛公园,买你喜欢糖人,这些妈妈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这些年也很不容易……”
小馄饨?卫云开记忆中有关林思思内容不多,小时候大多时间是爷爷奶奶照顾他衣食住行,他记得林思思偶尔才下厨包一次小馄饨,吃最高兴是卫江。
卫云开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小时候事情我很多都不记得了。”
“可我们是亲生母子啊,你是不是认了那个警卫员乡下媳妇叫妈,她没生过你,我才是生养你人啊!”林思思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宋月明心道不好,这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万一林思思有个好歹,这事情就说不清楚了,她打量过房里条件,随时准备去叫医生。
卫云开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平心静气问:“你让我过来只有这一件事吗?”
林思思一愣,眼中尽是幽怨:“我都要死了,你都不愿意满足我这个愿望?”
“你是我生身之母,满不满足你要求这件事都是事实,只不过咱们这多年不见,不必喊得那么亲热。”卫云开说不为所动。
宋月明清楚,林思思和王宝珍都能喊妈,但意义是不同,卫云开不愿意喊林思思。
林思思抹了一把泪,声音低低:“我知道你还是恨我,开儿,我是你妈妈啊,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会生你呢?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难处?”
“我理解你难处,也没再和你计较什么,如果我们继续讨论这件事,我觉得这对你病情毫无意义。”卫云开说冷酷。
宋月明站脚后跟疼,林思思外表确实很可怜,但真让卫云开喊了妈妈就能心安理得了?卫江三十多岁才得了卫云开这么一个儿子,是因为林思思不想毁了身材,那个年代,林思思能把持住多年不生孩子,难道在卫家还有立锥之地?
林思思愣愣看了卫云开好一会儿才说:“你和你爸爸不像,他不会这么对我。”
卫云开眼底全是嘲讽笑意,卫江当年对林思思百依百顺换来是什么?他努力将这句话忍下去,冷淡问道:“那你见我还有别事吗?”
“开儿,医生说我没多少日子了,见见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没见到你孩子,下次,你能将孩子带过来吗?怎么说我们都是有血缘关系亲人,我是他们奶奶……”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云开打断:“双胞胎今年要考试,时间只会越来越紧张。”
林思思神色晦暗,想仔仔细细打量卫云开一番,还得费劲抬起头,瞧他衣着体面身形高大,犹豫着问:“开儿,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方叔叔年纪大了,希清是你在这世上唯一兄弟,你们是骨肉至亲,你能不能答应我照顾他一二?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前不久还看过关于你采访,只要你一句话,希清就能过得挺好了,你答应妈妈,行吗?”
方希清比卫云开小十多岁,如今也快三十人了,仍旧一事无成,对比卫云开事业蒸蒸日上,根本不够看,林思思最放心不下就是这个一手拉扯大小儿子。
“我是想跟你说明一件事,关于你病情或者病后安排,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忙就帮你做些,算是谢你十月怀胎生了我,这也是我这次过来目,至于别人,我没那个责任和义务。”
话说到此,卫云开是真有种松口气感觉,林思思临终前没有后悔,他亦不必愧疚不安。
林思思病是不可能治愈了,她明白过来卫云开意思,不敢置信看向他:“你竟然盼着我死?”
卫云开蹙眉:“我没这意思,人固有一死,早点计划一些事情,免得有什么后顾之忧,我想这对你病情也有利,医生说这病得保持心情轻松。”
“开儿!你……”
宋月明看林思思脸色不大好,转身准备去叫医生,还没走出去就见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陌生成年男人就站在门外。
方希清看清楚病房内情形先是皱眉,又很不客气问:“你们是谁?你们把我妈怎么了?”
宋月明对这人很没好感,不咸不淡道:“是她自己情绪太激动。”
方希清大踏步走进来,脸色阴沉沉,看清楚站在床前人是卫云开,那股阴沉又渐渐散去,装腔作势点点头:“原来是你啊,那你怎么把我妈气成这样?”
“希清,你别、别那么冲。”林思思仍及是不希望卫云开和方希清再闹不和。
“你快喊哥。”
卫云开正眼看了方希清,他们似乎是有一半血缘关系兄弟,但两人脸上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方希清犹豫着没开口,卫云开抬手制止:“不用,我就是过来看看她。”
他又回头看向林思思:“过两天我会让人来一趟,你要是改变主意可以告诉他。
“开儿!”
卫云开头也不回向外,拉着站在门边宋月明一同离开病房。
林思思又喊了他一声,卫云开攥着宋月明手暗暗收紧,低声说:“没事,咱们走吧。”
不虚此行。
病房里
林思思失魂落魄坐在床上,方希清被卫云开拂了面子,心里正不高兴,看林思思这么激动,只得先安抚她。
“妈,你可别咳嗽了,你本来就在化疗,要是再感冒发烧,可就不好办了。”
或许是方希清贴心安慰让林思思缓过劲来,她平复之后擦擦眼泪,有气无力说:“希清,还是你最贴心。”
卫云开完全是生意人冷情冷性,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病房外有人推门进来,是个鸡皮鹤发老太太,方金扶着她颤颤巍巍走进来,后面跟着个瘦高老头相对硬朗一些,老太太跟林思思有五分相似,这对老人是林思思父母。
年纪大了瞧见女儿受苦,俩人都忍不住抹泪,方金安劝住他们,让方希清给俩老人倒茶,踌躇之后才问:“他们走了?”
林思思黯然点头。
林老太太奇怪问:“刚才是谁来了?”
林思思没说话,反倒是方金安提示道:“就是刚才在楼下你看见那个说很眼熟人。”
方才方金安买过水果碰见林家两位老人过来探望,带着他们上楼时候碰见卫云开二人下楼,卫云开看他一眼并未打招呼,直直走过去,林老太太却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嘟囔着说这人很眼熟。
方金安记得卫江模糊模样,卫云开与他面容不大相似,但举手投足气质与卫家那位老爷子极为相似,如果是熟悉人见到,应当会赞叹一句有卫家人风骨。
“那是谁啊?我就是看着眼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是开儿。”
林老太太狐疑看了林思思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一会儿明白过来,真是她那个外孙子卫云开,据说现在事业有成,是当地排上名次富豪。
“他怎么走这么早?你们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过来?”
林思思摇头:“他连一句妈都不肯叫。”
方希清听见哼了一声:“你指望他对你好是不可能了。”
“希清!”
方金安呵斥一句,方希清立刻住口不说了,满心不耐烦地去水果袋里找吃。
一旁沉默着林老头摸摸头发掉光脑袋,瓮声瓮气问:“他就没说别,你都这样了,连点表示都没有?”
“……没有。”
方希清和方金安都支着耳朵听林思思和父母哭诉,卫云开心如磐石,没有半点动容。
林老头悻悻说了一句:“要是当初让他跟着你也是养出来个白眼狼。”
林老太太则是截然相反想法:“他挺有本事,应该留在身边。”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对林思思不闻不问。
“他不是说要给你添点医药费,那就让他负责吧,你生了他,这是他应该给!”林老头下了命令,止不住心疼自己命苦女儿。
林老太太哀叹一声,仍在后悔当年没有将卫云开留在身边,本来就是个半大孩子了,自己都能养活自己了,倒头来白白便宜了别人家,她这么想着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你们知道他住哪儿不?我想去见见他?”
他们本来就是实打实亲戚,要是能重新走动起来才是最好。
但林思思摇头:“不清楚,我以前在四合院见过他。”
四合院?卫家当年有一座四合院,林老太太问清楚地址,倒吸一口冷气,四合院涨价涨厉害,现在拿着钱都买不到,卫家四合院竟然能完完整整拿回来,可真是走运!
“他现在过得挺好,怎么还计较当年事呢?”
林老太太小声嘀咕,听进了所有人心里,他们当年在十年里没什么损伤,如今倒是过平平,一无所有卫云开反而胜过了所有人。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