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围着那纵火贼聊着,便将夜九歌冷落到了一旁。
莫安生无意间一扭头,见到夜九歌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里深邃难明,心下一颤,挺直脊背拱手道:
“今晚之事谢谢九爷,待比赛之事一过,在下定会寻时间报答九爷。”
这意思,已是在开口相送了。
夜九歌浅浅一笑,“若是为了商会成员选拔一事,沈璋绝不可能就此罢手。”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陆辰年略一扬眉,略带挑衅,“九爷如此说,可是有了什么防备的想法?”
夜九歌也不动怒,仍是对着莫安生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气和理所当然,“当然!”
“那请九爷指教!”莫安生客气地拱手道。
“沈璋派人来火烧库房,一来是因为这种泄愤法直接爽快,二来则可让所有人在其他事情上放松警惕。
但实际上,不管是他,还是你们,都心知肚明,就算烧了这一仓库的建材,损失最多不会超过一成。
对于比赛结果而言,根本无伤大雅。烧了一次后,大家都有了戒心,绝无被烧第二次的可能性。
而若要阿安你败北,自然是要此次所有的建材都出问题,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怎样才能让所有建材都出问题呢?一一破坏自然是不可能的。”
夜九歌双眸闪了闪,“不过,倘若是此时在夏氏购买建材的某大户人家,在建造过程中出了大事呢?比如倒塌…”
此言一出,除了莫安生外,其余人面色均大变。
若是倒塌了,而又被证实是他们提供的建材有问题,可想而知,已经购买了建材的百姓定会疯狂要求退货,甚至赔偿!
到时候,这些建材将会全部被积压,成为废品。
莫安生面色亦很沉重,她确实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每座宅子修建下来,用到的建材那么多,就算能一一检查,又哪能防得了别人的恶意破坏?
有句俗话说得好,只有千年做贼的人,哪有千年防贼的人?
如果沈氏有心在这上面搞鬼,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而且他们现在手上的人力,同沈璋相比远远不及,哪里阻止得了?
莫安生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夜九歌,只见他突然画风一转,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就像在大明国她被莫名的人打晕,然后在客栈里醒来时见到的他一样。
莫安生顾不上吐槽,直接问道:“九爷,您可有法子?”
“当然!”夜九歌灿烂一笑,骄傲又张狂。
莫安生面皮一抽,“可否教教在下?”
“这个可教不了你!”夜九歌故意拉长音调,慢悠悠地道。
对面的莫安生神情没有丝毫变动。
夜九歌摸摸鼻子,然后勾勾手指头:“都靠过来,我给你们一一细说。”
听完后,陆辰年这个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立马抛开先前对夜九歌的戒心,兴奋道:“到了那天我也要去!”
“行!”夜九歌应得爽快:“正好到时候你顺便表个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建材生意有你的一份,想必之后无人敢明着从中作梗了。”
陆辰年立马笑得眉眼不见,心想这男子不光心眼贼多,性子也爽利,这个朋友,值得交!
程天和在心中不耻地看了一眼陆辰年,这么轻易就被收买到那边去了?
“那这事就麻烦九爷了!”莫安生诚心道谢,心里却为夜九歌在接下来的事件中,所动用到的人脉暗自心惊。
要是她也能有这样的人脉,何愁大事不成?
莫安生眯眼瞟了一眼夜九歌,这家伙除了性子略有些捉摸不定,让人有些不安外,人品能力也还说得过去。
最关键的,是他那可怕的人脉。
要不到时候想个法子,同他合作?莫安生眼珠子转了转,开始打起了这个主意。
分开后回去的路上,阿归忍不住问道:“爷,咱们真的不回北夜吗?”
“爷说了有法子应对!”
“可是那箫春山在此,他定会执行命令,让咱们回去的,如何能瞒过他?”
“箫春山明天就会起程回北夜了。”
“爷您怎么知道?”阿归惊奇道。
“今天爷收到消息,箫春山两月前发现的、准备三个月后皇兄生辰的时候报上去的矿山,被人发现了,告到了皇兄那。
以皇兄多疑的性子,箫春山必须亲自回去,才能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让皇兄安心。所以你不用担心,明儿个咱们就更加自由了。”
“爷,这件事不会是您做的吧?”
“胡说什么?”夜九歌不满地睥了阿归一眼,“爷不理朝中事多年,管他是发现了金山银山还是铜山,跟爷有什么关系?”
发现了什么山跟您是没关系,但若对方有异心,可就跟您有关系了!
国君如此待您,您还在暗中替他铲除那些包藏祸心的人,吃力不讨好!
阿归无奈地摇摇头,万一暴露,肯定会被倒打一耙!哎,都不知是为了哪般?
——
第二日中午,箫春山在收到一封急件后,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难看得厉害,立马吩咐人收拾行李。
身边的人素知他的性子,也不敢多问一句这个节骨眼上,收拾行李是要去哪里?
立马匆匆地去收拾行李。
夜九歌正躺在床上睡懒觉。
箫春山前来敲门,“九王爷,箫春山求见!”
“进来!”夜九歌懒洋洋道。
“九王爷,箫某有急事要回东陵,请九王爷随箫某一起走。”
“什么时候?”依然有气无力地声调。
“现在!”
“现在?”夜九歌从床上一跃而起,愤怒地指着箫春山,“好你个箫春山,你当本王是什么?
让本王随您一起走就罢了,居然现在就要走?你这是将本王当成你家的小厮仆人,指哪去哪?”
箫春山硬着头皮道:“九王爷,这是国君的意思。”
“皇兄的意思本王自当遵守,但皇兄可从来没有让本王回去的时候,这么仓促,置我北夜皇室颜面于不顾!”
不过是个被遗弃的无用王爷,真把自己当棵葱了?还皇室颜面?
可箫春山不管在心里是多么的不屑,面上却还是得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来。
“九王爷,请莫让箫某为难。”
夜九歌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他,幽幽道:“要本王陪你一起走也成,但本王还没去过钱陵最大的万花楼,先让本王去玩两天再说。”
“九王爷,请恕箫某…”
恕难从命四个字还未说出,夜九歌冷冷打断他:“否则一切免谈!难不成你还能将本王打晕了带走不成?
本王再不讨皇兄的喜,也是北夜国的九王爷!岂能容你一低贱平民轻辱?”
清冷好听的声音不怒自威。
箫春山突然意识到,就算夜九歌再落魄,可天生皇族血液里的威严和高贵,是无论如何也抹煞不了的!
他心头一跳,沉默半晌后,道:“既然九王爷坚持,那箫某就先行离去了,过两日还请九王爷依约前往东陵,到时候咱们东陵见。”
夜九歌嗯都懒得嗯一声,你一低贱平民,凭什么得到本王爷的保证?
箫春山咬咬牙,不甘心地离去了。
——
晚上莫安生几人回来的时候,吕小花立马让人端上了温温的宵夜。
她看到程天和手中还牵着一根绳子,绳子一端绑着个脸被揍得青肿的男子。
心里十分好奇,却没有多问。
倒是朱大牛咦了一声,“这是谁?为什么被绑着?”
宅子里的下人都是新买没两天,莫安生担心吕小花一人镇不住,会出事,便留了朱大牛在家。
“等会我跟你说,饿了,先让我吃点东西。”程天和端起宵夜,快速吃了几大口,然后举起大拇指,冲着吕小花笑道:
“小花妹妹真棒!太好吃了!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吕小花被赞得面一红,羞涩道:“还有,备了好多,程大哥慢点吃。”
程天和又嘻嘻笑了两声,“有个家真是不一样!若是以往,这么晚回来,哪有东西吃?只能饿着肚子等明天早上。”
陆辰年是侯府公子,自然不会有这种体会,不过莫安生和朱大牛却是深表认同。
一旁的吕小云脸都气青了。
好你个程天和,嬉皮笑脸地冲着小花说什么有个家真是不一样?你什么意思?鬼才和你一家!
他沉着脸,对着吕小花道:“小花,帮公子打水去。”
其实水已经备下了,只要莫安生去到房里就可以用。
吕小花暗中吐吐舌头,知道大哥是不喜自己同程天和搭讪,才随意扯了个由头,便乖巧应道:“好。”起身离去了。
莫安生回到房间,一应洗漱用品均准备齐全。
她突然间鼻子一酸,想起了如玉。
以前在宁王府的时候,如玉总是替她将一切备得好好的,从来没出过一点差错。
可自己却偏偏总嫌她聒噪,说不上几句便会寻个由头岔开话题,或是指使她去做别的事。
如今却是想听她再唠叨一句都听不到了。
“公子?”吕小花见她神情凄楚,眼眶泛红,忍不住轻轻唤道。
莫安生回过神来,冲着吕小花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想起了些往事。”
吕小花体贴的不再多问,柔声道:“那公子您先洗漱,小花就住在隔壁屋,有事随时叫小花。”
“小花,明儿个开始,你先回家一段时间。”
“公子,可是嫌小花侍候得不好?”吕小花心一颤,抖着声音。
看来自己话没说清楚,吓着吕小花了!莫安生忙道:“小花,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和吕大哥这么多年来受了街坊不少恩惠,我是想你回去,趁这个机会好好报答一下他们。”
“怎么报答?”
“这次火灾被烧的宅子数量太多,接下来的日子大家肯定都拼命建宅子。
建房子需要用到大量的劳动力,人一多,未必家家都会包膳食。
到时候,你可以让那些街坊准备一些简单便宜的吃食,去那处叫卖,肯定会受欢迎。
另外要建的宅子多,十天半月的也建不完,天天住客栈价钱贵又不方便,若是家里条件差些的,肯定住不起。
所以我建议你,还可以去跟那些街坊们说,让他们几家人住一起,空出些空房子出来,对外短期出租。
只要价钱合理些,肯定会受到欢迎。”
吕小花听得双眼放光,感激道:“小花知道了,谢谢公子!”
然后又有些担忧:“那公子这段时间…”
“之前没你在,我还不是一样过来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莫安生挥挥手,“快点去休息!”
“是!”吕小花高高兴兴地走了。
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吕小云所在的客房。
两兄妹感情好,又是平民百姓,没那么多顾忌。
吕小云意外道:“小花,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来哥这做什么?”
“哥!”吕小花兴奋地将刚刚莫安生跟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吕小云听完后沉默不语,可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内心的激动。
若没有那些街坊们的帮助,他们吕家早就支离破碎,哪能支撑到现在遇到公子?
先前大胃王比赛上挣的银子,吕小云本来打算拿部分出来,好好答谢那些街坊这么多年来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