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在外流浪的时间已经超过他在家呆的时间了,他记不得自己是哪里人,自己的家在哪儿,甚至不记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太久了,太久了……
对他来说,他已经离开家大半辈子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
赵小灵……
赵小灵……
他能去找赵小灵吗?
他能找到赵小灵吗?
在赵小灵走了以后,他总是会在夜里想起她。
想起她弯弯的眉眼,想起她浅浅的酒窝,想起她靠在他额头上,对他说,墨今,你要坚持,要加油,要做一个健康的、正常的人!
可是,天大地大,赵小灵又去哪儿了呢?
墨今突然发现,在没有了虎哥他们之后,他好像失去了所有。
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他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世界,好不容易铸造起来的围墙,他的保护色,他赖以为生的技能本领,似乎统统和那群混蛋,那群骗子,那群魔鬼脱不开关系!
“啊——!”
墨今陷入了痛苦。
如果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上学,或许他会知道,现在自己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有关人生的价值,有关未来的走向,关系到他要成为怎样的他,他又会成为怎样的他。
可惜他没有上过学,他没有办法用这么理性且具有逻辑性的思维来剖析,他只知道自己很迷茫,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
逃,赶紧逃,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绝对不能再被虎哥他们找到,绝对不要再回到以前那个生活中去!
虽然墨今在那样的生活里度过了八年,但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忍受痛苦。
不像有些人,刚被抓过来的时候,又哭又闹,被打了两次之后就老实了,到后来甚至习惯当一个乞丐,习惯去骗钱,甚至还搭上了刘二的线,和他一起去外地骗别人过来。
他们渐渐的,就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墨今没有。
他虽然没有剧烈的表露出反抗的意愿,甚至无比乖巧懂事,顺从地听虎哥他们的每一句话,可他从心底,对虎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不认同的。
那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墨今不要当魔鬼,他想成为像赵小灵那样的天使。
所以他一直一直一直恪守内心最后的那点良知,哪怕他所生活的世界再漆黑如墨,他也不曾让心里的赵小灵染上半点黑。
所以,尽管现在无比痛苦,无比迷惘,无比茫然,他都不想在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了。
他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墨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最开始是沿着小路走,后来天亮了,就往野外走,哪里人少就去哪里——这一点,要和虎哥他们反着来。
饿了他就在路上随便找一点残羹剩饭,有时候还能在山里摘到野果子,渴了就喝点自来水,有时候喷泉喷出的水味道也挺甜的,当然,最好喝的还是山泉水,清冷甘冽,只是山里虫子太多了,住不了多久墨今身上就起了很多疹子,他还是得往城市里走。
墨今没有时间概念,他不知道日期;也没有距离概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他走过了好几个新的城市,他只知道身上的棉袄越穿越热,可他不能脱,脱了,等天气变冷了,他又会受冻。
受冻了会感冒,会生病,会发烧。
这一次,没有小高,没有李二狗,没有阿阳,他发烧没有人照顾他了。
所以,他一直裹着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破棉袄,独自在新城市里当孤魂野鬼。
凭借着这些年在虎哥手下磨练出的技能,他的脸皮很厚,哪怕当着很多人的面,也敢去翻垃圾桶找吃的。
一天中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还是路过光鲜亮丽的奶茶店咖啡厅肯德基麦当劳的玻璃窗时,能看到越来越多人捧着手机打游戏。
他已经知道那个游戏的名字叫什么了,也知道那个游戏里,其实不止小狐狸一个英雄,还有拿着一把大剑的,叫亚瑟,有拿一根法杖的冰蓝色美女,是王昭君,还有长得像个小黄人,喜欢蹦蹦跳跳的鲁班七号……
墨今自己没得玩,他只能看别人玩,有时候看不到,或者别人不愿意给他看,他就只能自己躺在“窝”里,在脑海里跟自己玩儿。
他在一个防风避雨的地方,用报纸和旧衣服搭了一个临时的小家。
这天晚上,墨今抱着一包烤鸭肠鸭脖鸭锁骨乐滋滋地往“家”里走。
他可太开心了!
早些时候,在一家鸭脖店门口蹲着的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正在旁边打游戏。
自然是他熟悉的王者荣耀。
只是,这个小姐姐笨笨的,连躲技能都不会,被对面的貂蝉单杀了好几次。
墨今实在忍不住,就告诉她妲己应该出冷却鞋,先出回响之杖,技能的连招也应该是先放魅惑,再放大招和1技能,这样才能伤害最大化。
那个小姐姐本来有点奇怪,还觉得他是神经病,但墨今告诉她,马上兰陵王会过来抓她,她不应该从河道这边走,小姐姐没有听,果然死了。之后,小姐姐对他就另眼相待了。
在墨今的指挥下,小姐姐打赢了这一局比赛,顺利从白银1晋级黄金4。
她高兴地不得了,非要请墨今吃东西,于是就买了旁边卤味店的鸭肠鸭脖。
都是新鲜的呢!!
墨今特别高兴,他好久没吃过新鲜的食物了。
算起来,上一次吃东西,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
不过,墨今已经习惯饥饿了,或者说,他永远是饿着的,也就不觉得饿了。
墨今走过十字路口。
因为这一带都是老城区,路窄人少,十字路口也没有灯。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墨今找到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
他现在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只有在暗不见光的地方,才能顽强生存。
墨今摸了摸怀里的鸭脖,强忍住现在就打开吃的冲动。
赵小灵说,哪怕过得再窘迫,也要保持生命的尊严和生活的体面。
真不知道赵小灵是从哪里看来这么多大道理的。
墨今摇晃身体,慢慢悠悠地拐弯。
正在这时,迎面闪来两束刺眼的光芒。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那片白光,亮如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