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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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入宫见四爷而言,静仪两个去富察府上的装束就随意多了。

他们原本身份就高,这又是去拜见长辈,总不能再穿叫人看起来太有压迫感的衣裳。

是而静仪选了一件蜜合色彩绘蝶纹单袍,虽是家常衣裳,但毕竟是造办处顶级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上头每一只的蝴蝶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叫人眼前一亮。

夫妻二人收拾停当后,乘车赶往富察府中。

这是公主出嫁后第一次降临富察府,按着礼制,会有随车太监提前一刻钟功夫赶到府上,安排府中诸人跪迎公主。

静仪则是直接叫了免礼。且不说她在灵魂上是个现代人,就是真正的古代人遇到这种情况,也多半会叫家中长辈免于叩拜,元春省亲亦是如此。

纳喇氏引着公主夫妇到了正厅里上座,再把家中子女都领了过来,叫他们都认认公主,也叫公主认认人。都是一家人,若是哪日赶巧了在外头遇上却相互认不出来,看着也很不像样子。

这么一波玉树临风的儿子站在眼前,静仪突然有些理解康熙和李荣保的偏心了。这个儿子不服管了,还有另一个儿子可以宠,厚此薄彼也是难免的。

傅文自幼丧母,对李荣保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希望以真心换真心,可他爹只能给他九分之一不到的爱(因为他还有闺女),傅文只能注定委屈。

可人家李荣保就是儿子多,偏心也是有资本的!

静仪笑着招呼傅文一众兄弟姊妹入座:“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拜来又拜去的真叫我头疼得紧,以后见了我和驸马,这些虚礼都不要了,能省则省罢。”

她虽是穿越来的,但作为皇帝的女儿,受不相干人的礼心理上还过得去,若是叫自己夫婿的父母兄弟都来拜自己,总觉得心里头梗着什么东西,不舒坦得很。

纳喇氏皱眉道:“虽说公主是一番好意,可这叫外头人听着实在是不像话,就是宫里皇上、娘娘知道了也难免觉得咱们家里头没规矩、不敬公主,还望殿下三思。”

谁都不是天生的奴才,都知道跪着不如站着舒坦。可公主这么吩咐到底还是有些不合规,纳喇氏也是怕人说府上门风不好、不成体统,影响到孩子们的将来。

静仪郁闷地看了纳喇氏一眼,说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拿四爷和群众的名义来压她。

再说,四爷是她阿玛,她比谁都了解他。四爷在外人看起来是个严肃的君主形象,但实则是个很有人情味儿的人,还有点小闷骚。只要女儿过得舒心四爷就高兴了,才不会在意这些无谓的小事,更不会为着这点子小事责备于富察氏一族。

远的不比,就是先帝时温宪公主嫁到佟家之后,也是早许了佟家上下免礼的。

静仪懒得跟纳喇氏过招,一锤定音道:“规矩不是该叫上位者觉得舒服的事情么?长辈们的礼我受起来惶恐,觉得不舒服。既然是让人不舒坦的规矩,不要也罢。以后在家里头见了我莫要再行大礼了,招呼一声便好。”

纳喇氏被静仪给说愣了,她突然意识到,公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人畜无害,也不是个遇事儿只会哭的娇柔美人儿。若是公主较真儿起来,言行之间会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不自觉妥协。

傅文笑笑,纳喇氏一向能言善道,几乎没什么人能像静仪这般一句话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他这媳妇儿还真是奶凶奶凶的,是个人才。

有了这么个插曲在,纳喇氏更是小心的陪在公主一旁,唯恐再出什么差错。不管公主说什么,她都只管用“好好好,是是是”的扩展句接话,一顿午膳也算吃得宾主尽欢。

直到将公主夫妇送出府门,纳喇氏才揉着笑酸的脸,长舒出一口气来。

要是她亲儿子娶了这媳妇,成了万岁爷正经的女婿,日后平步青云,总理事物,她这做额娘的受这份罪也值了。

可如今,她这份罪是为了先夫人的儿子傅文受的,真是一点都不值当得!

纳喇氏心里不免又痛恨起傅玉和傅谦两个儿子的不争气来,连从小就没人管脱缰野马一般的傅文都不如,白瞎了她的一番悉心教导。

前院里,傅恒第三遍感叹出声:“四嫂可真美啊!”

不光人美,而且心善,说话行事间那气质、那风度,真是太有范儿了!

和傅恒并肩走在一起傅谦被他念得脑仁疼:“闭嘴,四嫂也是你能叫的?要叫公主殿下。别说你我,就是做了额驸的四哥,也是要称呼公主一声‘殿下’的。”

傅恒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正太,又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听了八哥这话,即刻从善如流道:“哦,那好吧,公主殿下可真美啊!”

纳喇氏膝下有三个儿子,傅玉、傅谦和傅恒。傅玉是长子,纳喇氏对他寄予了厚望,管束也更严格一些。傅恒虽是幼子,但自打出生就不大受纳喇氏待见,纳喇氏也不大管他。故而三个儿子当中,纳喇氏最捧在手心里惯着宠着的就是傅谦,同样也给这孩子养成了比较一副比较浑的性子。

傅谦本就是个招猫逗狗的性子,奈何哥哥们一个比一个气场强,只余下傅恒小正太比他年纪小,逗着玩也不生气,故而傅谦特别喜欢欺负傅恒玩。

“为什么四哥能娶到公主那样的美人?可不只是他有军功那么简单,军队里仗比他打得好的将军多了去了,为什么万岁偏偏选中了他呢?再退一步说,为什么那蒙古王爷见他一面就看上了,想招了做女婿?那是因为他长得好啊!哎,话说回来,你看四哥长得多精神!你再看看你,才多高?也就到四哥的胸膛罢……”

傅恒不自觉被傅谦带偏了,握拳道:“我还再会长高的!”

四哥好就四哥好呗,干嘛说四哥好的时候非要打击他一下!

八哥真是太讨厌了,以后再也不和八哥一起玩了。

傅恒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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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在家里头用了点小酒,不便骑马,便同静仪一道儿上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