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的话,一下子就被卡住了。
他被无形的压力碾压了,背后慢慢地出现了一层冷汗,他和黎温朝也算是在一起工作几年了,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发火的样子。
在此之前,这个身世显赫的三代,一直就像是中世纪的英国绅士,彬彬有礼而优雅温和,从来不会发火,也从来不会生气,似乎对待什么人都一视同仁。
而他现在窥视到了一点………这位“绅士”隐藏在表象下的内里。
平常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更可怕,这个道理谁都懂,经纪人在猛地意识到了黎温朝是真的发怒了之后,就什么话也不敢说,开始帮他推之前约好的合约和代言。这还是黎温朝自出道以来第一次耍大牌,很多合作方难以接受的同时也只能忍气吞声——黎温朝的身份地位在那里,如果他只是个娱乐圈影帝,那么他们一起发力,无意也可以给他带来一波口碑和人气的冲击,但是他偏偏不只是个影帝,娱乐圈顶尖影帝这个身份,只是他身上诸多标签里,最不值钱的那一个。
在资本碾压性的威胁下,这些合作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还不能说黎温朝一点儿不好。
这就是上层社会和其他阶层的差距。
他们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贵.族,几代传承下来,早就累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势力和实力。寻常人眼里的顶级资源,对于黎温朝来说,也只不过是勾勾手指就能到手的东西。
他在愿意遵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都时候,自然是谦逊温和挑不出刺的。而他在不想遵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的时候,就算他把这东西撕碎了,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黎温朝换好了一身西装,他打开手机,慢慢地放到了某一个按键上,却忽然生出了一点儿犹豫。
不对劲。
………他所想的东西,可能有点儿不对劲。
黎温朝先想到了少年瑟瑟发抖的身体,和他加快了的,像是遇到了野兽追捕一样的惊慌步伐。
他在………
他在害怕。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自己这个施.暴.者,还是自己说的话,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黎温朝慢慢地挪开了手指。
他坐到了沙发上,身体往后仰,陷到了柔软的靠垫里面。他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回忆起了那一晚的古怪场景。
他被人下了药,然后………强行侵犯了送上了门来的少年。
处于愧疚,和某种难以启齿的情绪,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仔细想过,对方在那个时候,来到了他那儿的原因。
他和少年的交集,在那之前是很少的。
他们十几年来总共也就见过几面,但是在那一天之前,在那一次之前,少年对于他的感情,似乎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他的………生日礼物。
是因为那些,他随手给予的,连带着想起来,因为顺手才会给出的东西。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顺手,如果是另一个人,估计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的随意和敷衍,能明白这只是因为礼貌才会送过去的东西,根本没有藏着多少心意。
可是少年,可是严余——他很重视那些东西。
不过现在可能也不会再重视了。
黎温朝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他合上眼睛,隐约间又听到了那句——
“我过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再见。”
一些朦胧的,模糊的念头,慢慢从少年的苍白脸庞里,从他低哑的声音里,从他仓皇的脚步和背影里升了起来。
不对。
黎温朝想。
严家本来是从黑面儿上起势的,它一开始洗白的时候,也就是普通的中.小.型势力。它是在不断吞并了自己的对手,敌人,吸收了那些不管是白面,还是黑面上的敌对势力之后,才逐渐长成了现在的庞然大物。
而严余………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黎温朝恍惚间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也是他第一次………给少年送去生日礼物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那时候,还在国外和严昶景一起读书,有一次他身体不适,于是就留在了严家休息。
严夫人对他是真的很好,她盯着黎温朝喝了药,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叫人,就退出去,不再打扰他了。
黎温朝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
他实在是难受得厉害,等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
而严夫人在之前出门的时候,其实就帮他把温水晾好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一直都没换过水杯,黎温朝昏昏沉沉地醒来试了试水温,发现冰凉凉的,于是干脆就忍着难受,准备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些事情。
严夫人那会儿,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打电话,她说话的语调带着一点儿怜惜,但是除了这么一丝丝的怜惜之外,也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严夫人的房门是锁着的。
但是歪果的房子,隔音却都不怎么好,所以黎温朝在走过她的房间,准备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严夫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