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舟已经很久没有挨打了。
以前是除了爷爷,谁也不敢打他,后来离家出走,练就了一身打架的本事,是谁也打不过他。
十棍杖结结实实,老头子力道不减当年,他一声没吭。
怀舟的奶奶看的不忍心,又不敢劝,只能事后一边擦药水一边埋怨。
“他身上还有伤呢,你下手也不知道轻点,看这轻伤叠旧伤的。”
李皓虽打不过怀舟,但毕竟是个天天在校体育队训练的体育生,不似普通学生那样不中用。
怀舟身上落了几块淤青,和新添的棍杖印记混在一起,左一块横一竖,青青紫紫煞是好看。
怀爷爷冷哼,“那是他没用。”
想当年,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起上,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教训完李皓的事情,怀爷爷收起怒火,望着怀舟微微眯眼。
他不紧不慢地道:“你杨叔叔都跟我说了,那个叫宁秋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怀舟抬头看向他,神色微动,似是在组织措辞。
怀爷爷不给他思考应对的时间,挑眉问他,“你可别跟我说,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什么……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怀舟身形微顿,直视他道:“她就是。”
“世界上最好的姑娘能瞧上你?”
怀爷爷嗤笑一声,“再说了,要真是个好姑娘,她会违反校规跟你早恋?”
“我听小杨说,那女孩子家里条件一般,你在外行事怕是高调的很吧?”
聪明人都听得出来怀爷爷的言外之意,怀舟又岂会不懂。
他脸色猛然一沉,冷硬的声音带上几丝极力克制的怒意,“您怎么骂我都可以,贬低她不行,宁秋不是那种人。”
怀爷爷见他在炸毛的边缘拼命保持理智,忍住心中笑意,继续装出怀疑的模样,掺着几分蔑意。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我可听说她在学校里名声不好,小小年纪就在外头做些出格的事情。”
“人家怕是聪明着呢,也就骗骗你这种傻子。”
话音刚落,怀舟紧握住拳头险些失控地站起来。
他双眼微微发红,身躯因愤怒而轻颤,死死地瞪着怀爷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说了,她不是那种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种再冲进医院把李皓打一顿的冲动。
如果面前坐着人不是爷爷,他早就忍不住爆发了。
怀爷爷心里憋着笑,面上却半分不显露,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刚刚又打又骂的,也没见怀舟给半点反应。
说宁秋半句不好,就冲他急红了眼,还拿那种眼神和表情看他,啧啧。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了不算,得老头子我亲眼看过了才知道。”
怀爷爷的语调不急不缓,怀舟却怔愣两秒,猛然神色戒备。
“您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打算过两天上门瞧瞧,你找来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连周蓉都比不上的话,我还真挺好奇。”
“您别胡闹!”
“我的事谁都别想管,就算是您也不行!”
“早就说过了,这件事儿谁都管不了!”
怀舟神色微狞,一拳重重砸在玻璃茶几上,瓷杯跟着震荡轻响两声。
“你还真当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随您怎么说。”
怀爷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是管不了你,但你也管不了我啊,我要去你还能拦着我不成?。”
“就算我不管你又怎么样,人家姑娘家里人待见你吗?”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带坏了别人家的姑娘,你爹是个不顶用的,我总不能一点反应也不给吧。”
“小杨说了,这种事情学校可要请家长呢。”
“话都说完了,你要走就走吧,我也不留你过夜。”怀爷爷一边唠叨,自顾自地走回卧室休息。
怀舟面色阴沉,握成拳的手微微收紧,轻轻颤抖。
杨校长那边已经表明了态度,只要他们双方之间达成共识,学校不会做任何阻拦。
对于搞定宁秋家人这件事,怀舟原本有七成信心,爷爷突然搅局,他忽然觉得胜算不到两成。
不行,他就算拦不住老头子,也必须跟住盯着他才行。
走什么走,他今天就睡这儿了。
熄了灯的卧室里,怀爷爷还在兴奋地和老伴唠嗑。
“那个叫宁秋的小姑娘,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路上扶我的那个,还记得不?”
“这下老孙输定了!还什么要让宁秋和他孙子相亲,痴心妄想!”
“人家学习成绩可好了,年级第一呢,模样也生的俏。”
“你可没看见,她在校长跟老师面前的时候,说话有理有据,一点不紧张。”
怀爷爷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中多有得意。
“哎呀,你瞧那崽子刚才急的那样,嘿嘿嘿嘿……”
怀奶奶无语,“你对人家姑娘满意,刚刚还故意说那些话干什么?”
“可不得说么,我就得说。”
怀爷爷瞪着眼吹胡子,“谁让那崽子上次气的我大半夜睡不着的!”
他还不能报复啦?
某个人凶着恶着不让他插手这件事,呵,到头来搞定那对夫妇不还得靠他?
孙媳妇儿是不能拱手让人的,但也不能让那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太舒坦,先吊着急他两天再说。
怀爷爷如是道。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宁秋是一百个满意,那么在今天之后,宁秋就成为了他心中唯一的孙媳妇儿人选。
他隐匿在隔断后面,却悄悄地将会议室情形看的清楚。
当时那姑娘态度坚决,他孙子分明是红了眼眶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但他看见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那姑娘在他心里不一般。
以及,他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改变的是为了谁。
对于怀舟来说,这几年偏离轨道的生活过的混乱不堪,人生处处都充满了被否定的标签。
而宁秋是第一个肯定他的人。
她肯定他的好,肯定他的努力,肯定他所有应该被肯定的东西,并全然信赖着他的改变。
很久以前,那时他们尚不熟络,所有人都用看异类的目光划分他。
只有宁秋不同。
偶然路过食堂餐桌的某一角,他听见女孩子的声音响起那样温柔的响起。
“他还不错。”
自此,就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像是一道绳索,诱使他去攀爬雪山巅峰,摘下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