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几道绿浪扑过来,斯华年压低冲浪板,从水下潜越过去。
哗啦啦。
斯华年一头小辫子湿了个透。
这附近的浪高是一米左右,在这项运动里,算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高度。初学者能够应付得来,有经验的浪人能够轻松掌握,又不至于太过无聊。
斯华年划下一个浪头,借着重力给予的速度在翡翠一样的斜坡上划下一条雪白的裂口。
一个漂亮的漂移。
......超好玩!
够快!
爽!
很久没有开过赛车的斯华年又一次体会到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头皮发麻。
胸口压抑的感觉在一点一点松快起来,斯华年回忆着上辈子学过的技巧,追浪、越浪、下浪,轻快地腾挪移动,甚至玩了几个花式的动作。
岸边的斯科特看着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保罗大叔在耳机里提醒道:“如果你要去更远的浪区,现在就节约体力。”
斯华年清脆地应了声,老老实实停下来,趴回冲浪板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慢悠悠划水,向离岸的方向游。
这一游就游出很远。途中不停的潜水越过海浪,还要留意着水里的礁石和水母。大概百多米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了。海水的颜色好像变深了,天空的颜色也变深了,显得愈发的暗。
斯华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上辈子那么能够忍受孤独感了。心里有点毛毛的,忍不住对着耳机里说话:“十点钟方向有一个等浪点,浪高五米左右,我准备过去。”
“去吧,注意安全。”
她把位置找的很准,这一道海浪比预计的还要高一些。绿浪宛如实体,在最高点从左向右崩溃成白浪花。
斯华年沿着斜坡向右边冲下去,浪尖从头顶上铺头盖脸地打下来。
被打中的后果就是被掀翻落进海里,斯华年咬着牙没有回头看,屈膝降低重心,压低板头往前冲。
轰。
尾浪彻底崩溃的一瞬间,少女踩着冲浪板从白茫茫的水花里冲出来。紧身的潜水服勾勒出纤瘦却矫健的线条,透着灵巧与力量。
身后水花开成崩溃的雪山,烟雾弥漫了三层楼高。衬着深灰色的天,无论多么精心拍摄的灾难片也拍不出这样宏大又令人敬畏的效果。
无人机准确地拍下少女微微仰起的脸,脸上沾了些湿透的碎发,显得有些狼狈,只有与容貌不甚相符的勇敢和坚毅格外清晰。
“好!效果非常好,”耳机里传来斯科特兴奋的大喊,“酷极了!siniyah,我懂你为什么选择这里拍照了!”
与冲浪有关的画面,实在是有太多可以联系到“重生”的意象了。看着照片上野兽般的海浪,没有人会怀疑,被卷入其中的斯华年是多么危险。光是从外界看着,都能感觉到那种像是死里逃生的压抑和恐惧。
斯华年漂啊漂,漂到一块相对平稳的水域,喘着气平复呼吸。
斯科特说道:“你可以回来了,这张照片处理过后,一定非常的美。”
斯华年爬起身,在板子上坐好。望了望更远一点的浪区,有点不情愿:“我再玩一会儿?”
真是太刺激了。
即使死过一次,还是觉得这大海该死的迷人。
斯科特没意见:“你去吧,我接着拍。”
于是斯华年就继续往更远的地方游。
她想找一道管浪。
冲管浪是这项运动里难度最大、也是最酷的动作。接近十米米的浪头在最高点卷曲,弯成一个隧道的形状。
冲浪的人要找准时机进入管浪,沿着隧道向前冲,在浪花彻底崩溃之前,从另一头冲出来。
保罗大叔在耳机里指挥道:“报一下你大概的位置,我把汽艇开近一点。”
斯华年乖乖照做,飘在等浪去观察了一会儿,心脏开始怦怦跳。
海平线上有一道十米高的海浪滚滚而来。
这么快。
她摆好姿势等待。
听到声响,回头一看,斯华年愣了半秒,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艹。
这不是管浪,是一道疯狗浪。由无数细碎的浪花组成,没有实体,支撑不起滑行。更可怕的是......
斯华年猛地把冲浪板向后丢去,一头扎进大海里。她刚才飘着的位置,水浪炸裂,数吨重的水花兜头拍下来,狠狠把她往水里摁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肺都要爆炸了,这一波一浪才过去,斯华年抱着冲浪板浮起来,大口大口呼吸。
调整了一下耳机,听见斯科特在里面大吼大叫:“你怎么样!没事吧!!保罗已经赶过去了,再坚持一下。”
“没事,我很好,不用过来了,”斯华年一边费力地爬上冲浪板,一边跟他们报平安。
斯科特控制着无人机飞过来,又是在她脸前一通拍。斯华年气得不行,弱声弱气抗议道:“现在这样子太惨了,别拍了。”
斯科特不置可否,“现在回来吗?”
“回。”
斯华年休息了会儿,觉得有体力游回去了。伸手划了两下水——
“等等。”
几百米外,那是一道真的管浪。
斯华年移不开眼睛了。
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斯科特也没办法劝,只好说:“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斯华年抬起头朝沙滩的方向望了望,看见保罗大叔缓缓开过来的游艇。放心了。
这次确实是一道管浪。
斯华年也确实成功了。
急速滑行的冲浪板上,她用掉最后一丝力气站稳身体,张开手臂、微微扬起摆了个pose:“快!斯科特你可以拍了,把我拍得帅一点!”
“好了,”斯科特哭笑不得,“拍完了,赶紧回来。”
斯华年这会儿是心满意足了,慢悠悠地趴着往回游。游了一会儿,忽然直觉有些不对。
面前的浪花......少的可怜。
她心神一凛,声音有点发抖:“保罗叔,叔叔,我好像碰到离岸流了。”
话音落下,一股无名的推力赶到,一瞬间把斯华年连人带板推出几十尺。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严肃了:“不要慌!保持冷静!在原地等我过去,或者沿着海岸线平行方向划水。”
斯华年欲哭无泪。
离岸流是比鲨鱼更可怕的存在。冲到岸边溃散的海水,聚集在一起逆流回到大海,力度和速度都是人力无法抗衡、噩梦般的存在。
一模一样的离岸流。
为什么她的运气可以这么差?
如果没有遇到离岸流,上辈子原本不会死。
就在斯华年茫然无助的这几秒,已经又被水流冲出了百来米去。离岸流比汽艇速度更快,她眼睁睁看着船越来越远。
不行,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