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点点头，又摇摇头：“天有天道，秋胧身上压着的东西不比你我少。”

荀彧微微眯眼：“……听起来，奉孝这话像是十分了解对方一样。”

郭奉孝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回答道：“这件事情我也问过，她为何偏偏抓了我，既然是要和主公对抗，早早杀了所有人不也很正常么？龙女回答我说她能抓我是因为我命格诡异，而且身上有龙草这种仙物，她抓我自然是理所当然；至于主公有天命庇佑，若是她能随心所欲逆天而为，那天下早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更不会有四百年前高祖斩白蛇起义，两百年前的王莽篡汉，不是么？”

“说的有些道理，现在就盼着事情的真相和奉孝说的一样吧。”荀彧叹息道：“不过这件事情你大抵还是要和主公说明白比较好一些。”

“文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郭嘉笑眯眯的问道。

“在下？”荀彧有些讶然：“为何要彧同奉孝一起去？”

郭嘉笑颜回答：“你同我说那句话，不仅仅是为了奉孝吧，让主公消去对秋胧的疑心，这是两方面的。”

荀彧轻咳一声侧开了头，俊秀面容上微有些许羞赧，隐隐掺杂了些许向往和好奇的情绪：“天女降世救我汉室天子，也许将来无法避免一战，可眼下还是尽我所能，尊重一些才是。”

“嘘嘘，文若此话不可多说。”郭嘉手指搭在荀彧腕上，摇了摇头：“主公那里还有一位‘天子’呢。”

荀彧便也跟着微微蹙眉。

“这的确是……”

两位天子同时存世，这样的局面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当初荀文若建议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一个是存了兴复汉室的心思，另一个则是为了让曹操立于政治意义上的不败之地。可随着秋胧的身份渐渐浮出水面，那么当年刘辩的归处也自然而然的摆在了台面上。

——哪个皇帝才是真的，这个问题实在是不能不解决。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更何况是这种群雄逐鹿的乱世局面？

儒家讲究立嫡立长，而刘辩正是先帝嫡长子，刘协眼下虽也有天子的名头，但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董卓扶持上来的傀儡皇帝，从根上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先前衣带诏事件虽不至于说他和曹操撕破了脸，可是“君臣”之间的嫌隙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

若是曹操不高兴了，扔了刘协那也说不准。

但现在的问题是，刘协能不能扔。

曹操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书房内只有心腹臣子寥寥数人，还有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曹孟德坐在首位上，语气仍是平淡至极：“秋玄姬的身份眼下还未彻底掀开，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已经可以猜到真假了……比如说天子一事，现在天底下冒出来两个天子，诸位如何看待？”

众人面面相觑。

程昱先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如今秋胧身份尚未掀开，有弊有利，弊，是我等不可提前动手落人口舌，‘龙女救世’一事天下皆知，更何况主公这边衣带诏尚未平息，并不是适合动手的时间；

利，则是我们不可有太大的动作，她同样也要顾及江东孙氏和主公的威势，纵使她是真龙，如今也不得不龙困浅滩，不可妄动。

所以属下的建议是，不妨趁此机会养病蓄锐，让如今的‘天子’做些更多错事，让秋胧适当发展自身的实力，将来我等便可以‘清君侧’的名义，出兵清缴——到了那时，主公仍可‘奉天子以令诸侯’。”

曹操摸摸胡子，思忖片刻，冲着荀彧道：“文若，你又如何看待？”

荀彧上前一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属下的建议是……不动。”

曹操眯了眯眼。

“为何不动。”

荀彧垂眸道：“名不正，言不顺，龙女坐拥天下士子人心，为何秋胧可以蛰伏至今？因为她身边人心归顺，愿意听从她的命令，包括天子也一样，天子信任她，甚至可以不强求自己拥有帝位……从这一点来说，主公不可将她比拟袁氏兄弟一流……衣带诏的血尚未流干，贸然强取，主公只会失去人心。”

曹操若有所思，半晌咧嘴一笑：“这话听起来，秋玄姬的威胁倒是和两百年前那位王莽王巨君一样的感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