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胧打从心底没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最多就是因为和董卓扯上关系,名声不太好罢了。
“这很重要么?”她皱着眉反问。“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
李儒非常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
“主公,我在乎。”
他比任何人都无法容忍她的身上会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污点。
——哪怕这个污点是他自己也不行。
李儒冲着秋胧行了个拜服大礼,然后直起身子对她微笑道:“天下之大,胜过我的谋士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主公不必惋惜;我李文优有幸陪伴主公一直到现在已经心满意足……眼下您已经不该在此逗留了,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赵云站在秋胧不远处的位置将两人对话悉数听进耳中,却始终安静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在这时候,秋胧却开口叫了他一声。
“子龙。”她语气温温,比起对待李儒的态度,她此刻语气却有些疏离了:“你去外面晃晃吧。”
——这便是刻意让他避开了。
赵云眸子一垂,应了声是后,转身离开。
秋胧对与银甲将军的心思并未太过在意,她沉思片刻随手放下杯子,摆摆手让李儒近一些。
“我们来换个说法吧。”她在地宫里一个人呆得久了,再来也是从来不在意凡间冗规缀礼的性子,两人本就是席地而坐,此刻话说开了,秋胧便习惯性的曲起一条长腿,手臂搭在了膝盖上,浑然不似女子端庄模样,不过她眼角眉梢从来不染半分女子娇媚,于是这么一个姿势在她身上便平白有种格外逍遥洒脱的风流气质。
“文忧所担心的,不过是你是董卓的谋臣,而且不比寻常谋士,他太过信任你,你也为他做了不少事,就算你离开了他身边转过来跟着我,名声总归也还是不好。”
李儒嗯了一声。
其实他还有一点顾虑,那便是秋胧的女子之身。
性别始终是她最大的阻碍,就算日后有机会告诉世人她龙女身份,可女子终归是女子,本朝自吕后开始便对女子干政有极大的抵触之心;若单纯只有秋胧也就算了,李儒如果真的跟在她身边,对秋胧而言那可不是什么多了个谋士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秋胧开口要带他走的时候,李儒的确是心动的。
现在见了秋胧的表情便知道她并非一时兴起,李儒拒绝之后秋胧也没有顺势应下,他原本坚定的心思也有些不自觉的退缩,开始琢磨起其他的主意了:“其实若是现在主公动手将董卓除去顶替他的身份,属下再顺势帮忙找些朝中大臣造些声势,说些您早早把我安排在董卓身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文忧,你知道那是下下策。”秋胧温声道。
李儒抿起嘴唇,压下了心头蠢动。
他当然知道这是下下策。
若要讲起董卓祸乱之源,却又和何进分不开关系;灵帝喜好声色,在位期间贪图享乐惹了一堆烂摊子扔在那里,外戚手握兵权宦官内乱朝纲,本来宦官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能够依仗的无非便是皇帝偏爱和太后专宠,若是朝野未乱其实刚刚杀死十常侍的正是重新整理政事的大好时机,可偏偏引来了西凉董卓,以此为牵引引出了袁绍孙坚等人,这才成就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若要说黄巾之乱其实也不需要太过在意,灵帝治下天下混乱百姓饥寒交迫,大多数的起义兵不过是迫于无奈的求生之举,可董卓入京之后却不亚于在这些尝到了军功甜头的家伙身上加了一大笔的筹码;之所以没有直接杀死,便是因为董卓的确控制了整个朝廷。
董卓引起的混乱,很大程度上源于他从来都不曾束缚手下兵士引发出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残暴恶行,他入京之后手中兵将人数本就不在少数,这群人入得繁华中原之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自然是天下大乱的一个引子。
董卓不会有任何牵制,他本人就是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强盗头子。
若要按着李儒的这个建议,那么秋胧就要思考如何同旁人解释李儒的出身:董卓出身西凉,李儒是一直跟着他的。虽然秋胧和他清楚如今的李儒并非跟着董卓从西凉跟来的那一个而是中途偷梁换柱的青蛇,可若是有人非要捏着这件事情说话,秋胧自己也很容易一脑袋扎进去说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反而有些得不偿失。
由此来看,李儒先前的拒绝和秋胧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秋胧打的主意却不是让“李儒”离开——李儒可以扔了,她要的是里面那个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