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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快走!”咔嚓一声,结界破碎,宁静的夜晚赫然打破。火光漫天,刀枪争鸣,虎啸遍野。这一片虚幻的静谧被生硬地撕开口子,露出截然相反的真实模样。
正门之外,传来一声粗犷雄浑的声音,“谁也别想走!”
“墨云,我早在你身上下了追踪蛊,就算你逃到九天之上,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这一夜,白虎族围攻。为首的虎王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手上的九环刀握得咯吱作响。
墨云扫了眼围过来的十数只虎妖,“他是我杀的,我来偿命就是,放我妻子离开。”
“好,”虎王把刀一劈,“我放你的妻儿离开,后院我没有伏兵,她们大可以离去。我们仙妖可不像你们这群妖魔鬼怪那样蛮不讲理。”
“只是你,得立刻跟我走。”
“走去哪里?”
柔柔的女声从后面传来,墨云瞳孔微缩。女子穿着一身华服,挽了繁复的发髻,正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卿卿……快走。”墨云眼神近乎哀求,宁曼卿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她娉娉婷婷地走到男子身边,挽住了他的手,“你答应过了,这以后守着我,再也不分开了。”
“我……”墨云狼狈地别过头。怪他行事急躁莽撞,如今不但不能让妻子过上安稳的日子,还要拖累她一起遭受这样的灾难。
若是宁曼卿不在,墨云便能安然赴死,可是宁曼卿在身边,他只得逃窜。
男子暗暗咬牙,下一个瞬间,揽上了妻子的腰肢,纵身朝北飞去。
虎王拧眉,执起大刀,厉喝一声,“追!”
这一夜的孟泽森林,注定染上血色。
……
暝秋越走越不对劲,不管天大的事情,宁曼卿都绝不会让他抱着柚子连夜赶路,在那个女人眼里,他们就是人类幼崽,连拿把刀都会让她大惊失色。
这般强硬的态度、那样不着痕迹的催促……就算暝秋知道墨云厉害,按理不会出什么意外,也不免心里不安。
男孩脚步一顿,精致的小脸上一对眉毛紧紧皱着。他转身,立即原路返回。
柚子疑惑地叫了起来。
哥哥要去哪里?
“不行,还是不放心。”暝秋耸了耸鼻子,“柚子,走,回去看看。”
他怎么闻到了老虎的味道……
柚子偏着头,不解地咕咕了两声,最后还是跟在哥哥后面,一步步朝来的路线折回去。
还没靠近院子,暝秋就发觉了不对劲。柚子更是咳嗽了两声,哪里来的一股怪味。
男孩猛地抬头,灰蒙蒙的天色下,远处一抹灰黑的烟正冉冉升起。
那个方向……
暝秋瞳孔微缩,当即化成了兽形,也顾不得没有尾巴好不好看了,张开翅膀朝院子迅速飞去。
柚子见此,急忙跟上。
待到靠近,只见一团熊熊烈火正吞噬着那座他们待了四个月的院子。
火舌冲天,滚烫的温度隔了几丈都感觉的到。屋墙瓦砾烧毁砸下,燃烧的声音、爆炸的声音、砸地的声音响成一团。
暝秋愣怔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化成人形,将宁曼卿交给他的信拿出来拆了。
一目十行的读完,男孩面目呆滞,转而浓重的阴鸷上涌。他捏着信纸,五指用力在信上按出几个洞来。
什么给首领看了就会把东西给他,给什么?给托孤么!
柚子没有哥哥想那么多,立刻朝着了火的屋子冲去。她呦呦地叫着,急着去找舅母在哪里。
暝秋回神,一把拉住妹妹,捂住了她的嘴。
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抱着柚子躲到树后。
“找到了吗?”
“早找到了。追了一个时辰,累都累死了。”
“那还带回去吗?”
“带什么带,押送回去你给他们喂饭啊?首领怕夜长梦多,已经把夫妻俩杀了。”
“活该,叫那只獙杀了少主子,真是不长眼。”
不知在树后站了多久,暝秋唯一记得是,他死死地勒住了妹妹不让她冲出去,哪怕手臂被妹妹的尖牙咬出了一排血窟窿,他也没有放手。
待到天色全然大亮,男孩转头看了眼已经烧成一片漆黑的院子,双唇紧闭地朝森林的另一头摸去。
生见人,死见尸。他绝不相信那个女人这么容易就死了。
只是……
男孩回头,遥遥地望了眼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的院子。
他的第三个家,又没有了。消失的没有一点点预兆。
不,这个森林一切灾厄都不会有预兆。
从毫无预兆地没了尾巴到毫无预兆的成了邪妖,暝秋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灾厄会温柔地提前跟他打声招呼。
唯有留下的痛苦如影随形。
男孩咬着唇,背后是渐渐消散的浓烟。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东方渐亮,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