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滋尔冷不防地倏尔回过身,阴沉着脸,疾步如飞地跨步走近过来,黑色的靴子底部如同带着一阵风,落脚提步之间惊起不少雪尘,在纯白的雪面上留下一串深浅一致的鞋印。

陈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雪球猛然间向下一沉,落后地面。

宁游三人怂怂地退开到一边,紧接着他就听身后传来黑滋尔喑哑低缓的声音:“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

光用看的,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需要帮助。

陈溺看向修哉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宁游老实巴交地回答:“忽然觉得特别紧张,特别害怕,好像有一百个班主任趴在窗外偷看我玩手机的那种感觉。”

楚九轻咳一下:“就是,手酸,想歇歇。”

修哉道:“浑身一冷,不自觉地想跑远点儿。”

唯一一个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陈溺,丝毫无法理解三人的体会。

他想对黑滋尔说点儿什么,一回过身,全部的视野被黑滋尔漆黑的衣着与下半张脸完完全全霸占,这人几近是贴着他在站的。

陈溺向左边移开一步,才道:“你抬另一边。”

黑滋尔斜侧过头看了看腿边的雪球,有些疑惑地绕到另一边,弯下身端起雪球的底部。

仿佛托起了一团泡沫似的,全然不见他有任何使力的表现,不急不缓地把小一号的雪球架放到了另一个雪球顶部,完全没有留给陈溺出手的余地。

宁游鼓着掌道:“好!再来一个!”

陈溺上下打量着黑滋尔,光从外表去评判的话,他与壮硕二字不搭边,看不出是力量型选手。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他的几次表现累积下来,完全让陈溺全盘推翻了对他的第一印象。

黑滋尔做完了搬运工,又一次走到陈溺面前:“手给我。”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陈溺迟疑片刻,伸出了自己右手,黑滋尔摸出一条看起来不怎么厚的黑手套,套到了他那只手上,意外的暖和。

黑滋尔:“另一只也给我。”

陈溺这次没有片刻犹豫地递出手,配合黑滋尔的动作,让他将另一只手套也给自己戴上。

完事后陈溺收回手:“我身上的这件毛衣和围巾也是你的?和手套的毛料触感一样。”

他颇为满意地稍稍昂起头,与黑滋尔相对视道:“我非常喜欢和讨好型人格的人相处,你们很懂得如何叫别人舒服。”

黑滋尔隐隐有些沮丧,却仍旧是面无表情:“我不曾患上过这类卑劣低微的疫病。”

说不准,就像在起初接触到修哉时,陈溺也曾经在他身上盖章过讨好型人格。

他看向修哉等人:“休息够了,我们还有点儿时间,大概足够我们拜访三户人家,尽量在七点之前赶回来。”

剩下的圣诞节当天习俗也要抽空完成,其次还有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

到底在目前阶段要做些什么,陈溺还没多少头绪,没有一个目的性地拖延时间不是好事,照风雪愈来愈猛烈的架势,他们也拖不起。

距离他们最近的房子,站在520室门外就能望见,也就是唯一一个门前没有堆雪人的那一家。

楚九往手里哈着气,寻思着有些不对:“他们那家人去年丢了个孩子,怎么今年还不长记性呢?”

修哉猜测道:“有可能是家里没孩子了,无所畏惧,光着脚不怕穿鞋的。”

陈溺回想着前两天站在屋里向外看,以及外出从那栋房子外路过时看到的景象。

他也不是很能够确定地说:“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没有见过这栋房子里有亮起过灯光。”

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在街道上看到过有镇上的居民往来,可基本上黑夜状态下,每家还是会亮起一两扇窗户的,甚至一些人的家外还挂有菜色的星星灯。

宁游伸长脖子极力瞪大眼睛去看:“哦……好像的确是黑的,家里没有人吗?”

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屋里不仅没有点燃一盏灯,窗口也全被窗帘遮挡得严实,从外面看不见屋里一点儿里面的景象。

宁游抱怨道:“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搞得老子怕怕的。”

陈溺站在门前,试着摁下几次门铃,等了许久,不说没见到有人来给他们看门,连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修哉蹲下身,凑近投递口,用一根手指顶开格挡片,眯起眼睛向里窥探。

隔了一会儿后他再度站起身:“屋里没人,刚刚用手指在投递口摸了一圈,有不少灰。”

陈溺看向这家人屋外的草坪,厚度是比其他居民房外的要高,或许是邻里之间有帮忙在打理,看着算不上特别杂乱。

楚九问道:“要么我们把门砸了进去看看?”

宁游心生怯意:“别了吧,万一里面再冒出个什么来……说不定这家人就是因为屋里头闹鬼才搬走的呢?孩子都不找了。”

修哉道:“话不能这么说,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镇子对房子的主人来说是个伤心之地,苦于找不到丢失的孩子,心灰意冷之下才搬走的。”

宁游惊了:“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思想啊?我要是丢了,我父母肯定得急死,而且没找到我之前绝对不搬家,一边找一边盼着我有能自己回家的一天。”

陈溺对此不发表任何评价,孩子和宠物从某方面说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在被硬生生地夺走孩子的情况下弄丢了自己的孩子,一部分责任在于家长监管不到位。

换做是他,绝对不会轻易让被自己列入珍贵私人物品名单上的东西离开自己视线,而那张列表上名单上物品数目暂且为零这件事另说。

陈溺脚步一转,朝向扭转,向街道走去:“先去另外两家看看。”

推开白漆木栅栏门,走出矮栅栏外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身向看邮箱。

小邮箱没有上锁,陈溺抬起手打开邮箱的盖子,一股陈旧的尘土味儿扑鼻而来。

毫无防备地吸了口气,陈溺被呛得连连咳嗽,黑滋尔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方白手帕递给他,另一只手伸入信箱。

他从信箱里拿出了一只落了不少灰的白信封,手上的动作舒缓,拂去那层灰尘,他才抽出装在信封内的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与两三张照片。

宁游凑过去瞄了一眼,感慨道:“好萌的小妹子,比晴晴还漂亮。”

抱着陈溺大腿的晴晴不高兴了,撅起嘴背过身去。

陈溺拿过信纸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宝贝女儿莫娜能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