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天旋地转,他们站在贾生身边,他百折不挠,看着他不肯服输,看他愤怒地与君王打赌,看着他三问百姓。
这一次,没有张玉,书生的头颅却也没有落地。
《贾生》中的百姓,比他们之前见到的更麻木贫困。
百姓望着那些高高在上,明明生活在同一个社会,却仿佛天壤之别、两个物种的丰朝显贵。
丰朝已经几十年了。
连显贵们的奴才、管家都已经大部分是世代继承,子承父业的了......
而上神索要的人牲越来越多,欲壑难填,即使有秘术在,各家的劳壮缺口都日益增大。
缺劳壮,没人耕作,土地再肥沃又能如何?
纵使有秘术在,但贫富却已经更加隔绝。
连想做奴才都不可得了。
显贵如同山上草,无能却永享福禄。
平民好似山下树,有才只能为奴婢。
百姓们眼里燃起了改变的,他们竟应了贾生的质问,奋勇而前,抢救下了断头台前的贾生。
贾生便站在贫困的人群中哈哈大笑,挟着人群一起化作了一只比从前所更巨大的凤凰,几乎能与青铜女神媲美。
它刺穿了乌云,与妖魔血战,最终驱散了丰朝上空的妖魔之国,逼得丰朝皇帝让国。
陶术看到这一幕,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妇说凤凰‘心急’......因为之前其实缺了<咏史>这段......”
因为没有了马太效应带来的阶级固化,贫富彻底分化,上下隔绝的《咏史》做推动,平民尚且吃得饱饭,看得到阶级上升的微末希望,看得到在体系内的奔头,大部分人就自发地去维护现状。
而当连欲做奴才都不得的时候,他们才会穷则思变,寄希望于能带来改变的凤凰。
凤凰冲天而起,将那魔国打落另一度空间去。
《贾生》的金绳最终连上了《行路难》。
时光飞逝,凤凰虽逼得君王让国,让群鸡还复人身。从此后,凤凰占丰朝为都,废除秘术,断绝祭祀魔神的恶俗,它终于实现了当年说让臣民们活得像人的诺言。
但它的臣民们却随着时日过去,不满的情绪日益流布胸中:
凤虽驱逐魔神,废除秘术,但肥沃的土地也因此回归了先前的贫瘠红土。
臣民们没有被吃的恐惧了,却在半饥半饱的日子里,日夜怀念原来群鸡治下,那稻谷丰足的生活。
不过是献祭一些没有用的人供奉群鸡而已,不过是住在养殖场里膜拜魔神而已!
他们开始愤恨起凤凰,都怪它,都怪它!
尽管凤凰早已尽力,尽力组织臣民,安排国家事务。
但是他们仍需要辛苦劳作,才能勉强吃得饱。
可是,他们原本不用这么辛苦啊!
如果不是该死的凤迷惑了他们,让他们选了它上去,驱逐了魔神。那现在他们应该还和从前一样,只需要小小的耕作,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能在那建造得当的养殖场里饱食终日,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而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为流落民间痛苦不已的昔日群鸡见此大喜过望,不断煽风点火。
终于,民怨四起,群鸡鼓动丰朝臣民,重新迎来了魔神像。
他们把年老体衰,为国操劳了半生的凤,赶出了国都。
就在年迈的凤,背着一身伤痛,羽毛黯淡地飞出国都的那一刻,天上忽然轰隆隆起了大雷。
雷光天降。
凤被惊得回首,却眼睁睁地看着无尽的劫雷落在了大地之上。
雷劈开了大地,整个丰朝都被雷光照亮。
所有的丰朝平民在电光里,人的躯体被劈得焦烂,血肉一寸寸从身体上脱落。
雷电结束的时候,他们哀嚎痛苦,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动了——他们的脚变做了根须,扎在泥土之中。他们的身体变成了金黄的麦穗,却没有了血肉的柔软。
更可怕的是,眼前,重新变回肥硕大鸡的旧贵族们,“喔喔”大笑着张开翅膀,朝他们扑来!、
但是,他们再也动不了。
整个丰朝变成了一大片金黄色的稻海,永远处于深秋之中,供群鸡啄食生息的稻海。
老凤不忍心,想再次驱逐群鸡。
可是,而群鸡靠侍奉魔神,却取得了伟力。它却早已年老。无能再将它那些早已化作木石的臣民变回人身。
孤独而苍老的凤,只能日夜在深秋之国上空徘徊,唱着悲哀的歌曲。一直唱到沧海桑田。
站在稻海边,众人看着那孤凤在啼鸣里,苍凉地曼然感怀,唱焉:
“梧桐我国,
今尔何在。
自由吾民,
别君千年!
乐土乐土,
爰得我所!”
伴宿着那苍凉悲悯的歌声,
咔擦,混乱的文本层被彻底扭正了。
六个场景终于全部归位。
他们身边,不知不觉站了一位老妇。
“她”是“圣贤”,也是这片土地的化身。
望着老凤,这位苍老的母亲几乎泪下,说出口时的声音却是对着他们的。
这声音男女莫测,仙气缥缈。
贫寒老妇回过身,竟变做了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
赫然是行路难场景里,那白玉京里垂钓的“仙人”。
“仙人”站在他们跟前,对资深者们说:
“我说过,我们或许有再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