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变作骸骨的,全是之前记录里,消失了生命体征的市民,都像被火烧熟烧了。”
但是,之前的异变里,消失了生命体征者,才是平楚市的大部分人。
如果任由天地变换下去,整个地级市的人口也就没了。
郝主任看着那方白骨露于野的焦土,忽道:“那里有活人。”
正在众人惶恐之时,却见街角那片血天焦土的世界里,从满地白骨里,走出了一对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女,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正望着周围的环境,满脸惊愕恐惧。
士兵立刻把他们带了出来。
询问之下,这是一对夫妻,是做医学研究方面工作的。
而这对夫妻之后,陆陆续续从焦土中又走出了几人。这几人甚至与夫妻俩熟识。
他们都说前几天平平常常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忽然一霎时,周围的人都看不见自己了。
刚开始,谁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还是照常工作、上班,随后,他们发现,自己与大部分人交流,没有人看得见自己,他们伸手去碰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感觉。而他们的手却从其他人身上穿过去了。
这对研究员夫妻说:“我们可以碰到纸张,碰到桌子,甚至可以开汽车,但是唯独没有办法和大部分人接触。就好像......”他们对视一眼,妻子说:“我们的孩子得了重病,我们去医院看他。除了孩子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就好像,我们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唯有除了人以外的物质是交叠的。”
丈夫说:“但是我们碰到了一些和我们同样状况的人,他们和我们却好像是在同一纬度,可以互相接触。”
郝主任听完问话,立刻调了平楚市的公安系统进行比对,当下就确定,这些从血天焦土里一脸迷惘走出的人,正是此前在包裹平楚市的熊熊烈火中,失踪的那十万人的一部分。
他们所述的现象,却恰恰和近来几天,平楚市频发的所谓“没有人,车自动驾驶”、“一家人失踪,却传出饭菜香”、“失踪者的离奇短信”、“凭空出现的医疗打款”等现象对上了。
郝主任早有猜测,此时不由面色凝重。
他蹲下,抓了一把街角那方“暴露出来的”世界里,地上焦黑的泥土。
这是明显的火焚的痕迹。
而天边,空气里的那层薄膜还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撕去。
正常的、黄昏的天空被撕掉了,露出了血天。
正常的马路、褐色的泥土,都画在画布上一般,被随着画布一起撕开了,露出了底下的焦土和废墟。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次文本世界的初步融合中,平楚市不是只失踪了十万人,而是只存活了十万人。
那看似在烈火熊熊里存活下来的两百五十多万人,早已在烈火里死去了。
甚至整个平楚市都早已被夷为焦土。
他们所看到的正常的现实里的平楚市,才是文本世界用特殊力量,为现实世界披起的遮掩真相的假面与画皮。
只是这一层虚假的幕布,大到遮天蔽日,如西游记中的遮天布。
而那两百五十多万人,之所以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原因,也很清楚了——他们早已在烈火里就烧死了,显示在幕布中的,只是被画出来的,被操纵的活尸。
血天焦土之中的白骨,才是这两百五十多万人真正的状况。
一堆披着画皮的尸骨,自然测不出生命体征。
平楚市早已是一座死城。
不止是郝主任明白了,连其他所有参与了调查,知道前因后果的特殊安全部的工作人员,一霎时都想明白了,不由打了个寒噤,毛骨悚然:
这段时间,他们到平楚市来,是走在整座城市披着画皮的死人中间?
“不对。”常教授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平楚市没有‘失踪’的两百五十多万里,还有一个活口。”
他走上去,和蔼地问这对研究员夫妻:“你们的孩子,是不是住在平楚市第一医院,身患白血病?”
几十年前,尚且称得上是壮年的海王,不甘老死化作泡沫,而与王国的高级祭司们一起寻找太阳,只为了不灭的灵魂。
他们最终找到了。
名唤露水的高级祭司,他找到了古时的遗迹。
他们曾以为,太阳早已陨落,只留下了永夜之洋与苍白的月亮。留下了海中称王称霸,却最终如泡沫幻影的鲛人。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太阳与群星,从不曾远离他们而去。
但是,世界的真相,却让他们战栗。
这个世界,月亮是钉上去的苍白的圆盘,永恒不变,放着冷冷的光,海雾是月亮积着的灰尘,黑夜是垂下的幕布。
一道遮天蔽日的幕布,遮住了光辉的真实世界。太阳从不曾离他们远去,它就在幕布之下起起落落。
他们一直生活在虚假的幕布世界之中,从未察觉。
而通过这个可以窥看真实的世界的大洞,他们却看见了早已死去的亲人、朋友。
在太阳之下的世界里,早已化为泡沫消失者,却仍活生生地在行走、生活——只是他们的尾不见了,取之以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