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便作不起眼的样子,混在人群里,不远不近地跟着阿q。
阿q身上的衣裳,破烂得不能挡风,他的瘦黑,是像早就将衰死去的那种贫穷的瘦黑。
任谁也不能想到,他甚至尚且在青壮年。
这是大街上,大多数人的共同的特点。
陶术低声道:“解放前,大部分农村穷人的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岁左右。”
阿q看见了远远地,几抬精致的小轿子,便砸吧着嘴:“奶奶的!”
那小轿子里进了宅门,下来几个老爷们的小脚姨太太们。
但阿q是活了一辈子,没有沾过女人的。
他一会想起赵妈,想起曾经被剥去了最后一件衣裳被褥的屈辱,一会想起捻了小尼姑头的一指头滑腻,便摸着盘起的头,喃喃:
“赵司晨的妹一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
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吓,不是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
外面来的祥林嫂顺眼,可惜了,寡妇,还嫁过两次。
……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那里,——可惜脚太大。”
如果是某种动物,此刻的尾巴,大概已经朝天翘起来了。
忽然,阿q停住了,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另一个更年轻的长工,和他相似的黑瘦,但是比阿q更瘦的,竟然也拿筷子盘着辫子。
阿q的脸霎时涨作了猪肝色,从前,闲人拿他取乐,他都没有这么气愤过,他一蹦三尺高,却终究只是怒目而视:“呸!”
因了这一遭,他便没有了先前的高兴了,失了什么似的,怏怏不乐。
“我盘辫子的筷子比小d的长!”阿q终以这样的念头安慰了自己,便又往前走了,只是终不唱了。
接下来,仿佛按了快进键似的,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阿q已经在刑场上了。
人群观刑,一个看起来头发花白了一些,岁数不大,却精神头极坏,老了十几岁不止的祥林嫂,也驻足看了一会子。
被五花大绑背着手,跪在鲁四老爷、把总等城里的绅士老爷跟前的阿q,仿佛跪在地狱里受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