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Act1·红白

叶嘉泽心中微微一颤,柔声道:“明川这些天有事,没有办法照顾你,先让我照顾你,好吗?”

阿鸩愣了一愣,似乎并没有办法理解,好一会儿了,才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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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寒假的时候了,叶嘉泽干脆不再去学校,这样他就有很多的时间陪着阿鸩。

他向来行事都很是温柔,何况两人之间还有曾经被一起绑架的情谊,比之在陆明川那里的时候,阿鸩看上去要放松了一些。

但他始终都惦记着自己画的事情,时不时的就问起来,叶嘉泽什么时候才能够带他去画室。

叶嘉泽心知他去了画室大概会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是他表现的就像不知道一般,告诉阿鸩如果想要画画,那在家里也没有关系的。

他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提相关的词句了,无论哪一个,都有可能把阿鸩刺激到。

阿鸩的神情显得有一点烦躁。

叶嘉泽把其他的画具都收起来了,只准备了水彩笔。阿鸩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像发了疯一般,把所有的水彩笔都推到了地上!哗啦啦的一声后,水彩笔滚落了一地,根本找不到。画纸上一团乱七八糟的、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痕迹。阿鸩看着看着,忽然把头埋进了膝盖弯里。

“做不到……”

“画不出来,做不到,做不到!”

他喃喃着,口里低低地念着,满满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叶嘉泽看着他的样子,蓦地冲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叶老师。”阿鸩颤抖着说,“我的手,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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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泽送阿鸩去医院复检,是陆明川已经约好了的医生。

阿鸩从头到尾都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专家,但是到了最后,也没有让他知晓诊断的结果。

他大概明白了什么,眼眸里的期待与希望渐渐消失,变得黯淡无比,沉默的低下了头去。他的样子看上去那样的困倦,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轮椅上睡着并不舒服,叶嘉泽把他抱到了病床上。动作之间难免有所移动,但即便这样,阿鸩也没有醒。

睡梦中他的眉依旧紧紧地皱着,看上去仿佛还在痛苦里。

叶嘉泽低低地叹息,想要抚平他眉尖的愁绪……却根本无能为力。

忽然间,病房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叶嘉泽原本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因此并没有在意。但是他突然间意识到那脚步声有些熟悉,霍然转过了头。

来人正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的陆明柯。

叶嘉泽的眉微微皱起,但是陆明柯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到了阿鸩的身上。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阿鸩了?

陆明柯站在病床边,无声无息的看着阿鸩,那一时间,仿佛都已经痴了。叶嘉泽见着他这样沉默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出声做驱赶,任由陆明柯看着他。

忽然间,陆明柯低低地开口:“嘉泽,你能够把阿鸩还给我吗?”

叶嘉泽的眉深深的皱起:“明柯,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明柯道:“我没有开玩笑,嘉泽,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段时间阿鸩都和你在一起,他曾经是我的恋人,你能够把他还给我吗?”

叶嘉泽看着他,胸腔里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明柯,什么叫还给你,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陆明柯道:“我知道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犯错,一定会倾我所有去爱他的,嘉泽,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们……”

叶嘉泽低喝道:“陆明柯,你当我会相信你吗,你以为不说我就忘了你做的好事了吗,你都舍得把他送进金碧辉煌,亲手推进火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陆明柯还想要说什么,忽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床上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他,声音嘶哑至极:“是你做的吗?”

陆明柯根本不想要承认,可最后,艰难的吐出来一个字:“是。”

阿鸩怔怔的看着他,忽然间,就像所有都了悟了一般,闭上了眼睛。他的语气说不出的疲惫:“你走吧。”

陆明柯心慌道:“阿鸩!”

阿鸩惨淡的笑道:“是我自己愚蠢,识人不清。我不怪你……你走吧。”

陆明柯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终于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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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膏拆掉了,阿鸩艰难的进行复健。让自己行走起来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每天的时间都消耗在了腿上,他渐渐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却关心别的事情。

那天阿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悄悄的走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紧,他听到了里面的人在说话。两个人都是他所熟悉的,叶嘉泽与陆明川。

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地方,彼此的神情都有一些凝重,根本没有意识到,门缝外面有了一个人。

是了,有谁会注意到他呢。

他成天成天的昏昏欲睡,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他。

阿鸩忽然间听到了叶嘉泽开口,说:“明川,既然阿鸩并不知道,那我们俩之间的婚约,就不用告诉他了吧。”

婚约。

婚约……

如同惊雷霹雳打在了耳边,阿鸩怔怔的门缝后的两个人。

他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不用告诉他?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是。”

……

阿鸩浑浑噩噩的走下楼,他不知道自己在走到哪里去。

婚约,婚约……

他从来都不知道,叶嘉泽和陆明川之间会有婚约。难怪他们俩从前就认识,难怪王传恩说,陆明柯对叶嘉泽可望而不可得。因为叶嘉泽和陆明川是恋人……吗?所以陆明柯不能介入到其间去,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自己……又算是什么?

叶嘉泽还在和陆明川说话:“阿鸩心思太过于敏|感,我怕他知道后会自己到他,你知道的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总归是几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陆明川缓缓道:“你想求婚?”

叶嘉泽愣了愣,随即坦然道:“……是。”

陆明川深深的看着他,他们俩之间,其实根本连友情以上的关系都没有,当初那道婚约,只不过是为了糊弄过去长辈而已。却因为叶嘉泽父母遭逢空难、四周的长辈蠢蠢欲动,而越发不能解除。而后来叶嘉泽甚至选择了远走海外,于是那就更成了一纸空文。

两人都知道迟早有解除的一天,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

如今,却正到了这一天。

叶嘉泽其实有一点紧张,他虽然看上去很是镇定,但依旧在思考如果陆明川不愿意他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毕竟陆明川过去帮了他许多。

没有想到,陆明川却做出了另外一个回答:“好。”

他停顿了一下,低低地道:“我只希望你能够照顾好他。”

如果注定阿鸩在他的身边得不到快乐,只有痛苦,那不如送到能让他快乐的人身边去。

而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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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泽的神情不由得舒展了开来,他知道陆明川一诺千金,如果陆明川这个时候答应,那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做阻拦。

陆明川看着他脸上露出来的笑意,心中却苦涩无比。但是最终,他还是按捺了下去,涩声问道:“想好了什么时候吗?”

叶嘉泽点点头,朝着他笑了起来:“我想,新年吧。”

阿鸩没有地方可以去,他的父母同样在四年前的那一场空难中去世,那意味着从前的日子里,这几年的新年他都是独身一人度过。

叶嘉泽已经想好,阿鸩已经和他住在了一起,那么今年,他们就可以一起守岁、一起度过新年。

那样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他再向着阿鸩求婚。阿鸩已经没有了家,那么自己就给他一个家。

陆明川率先推开门,走下了楼,叶嘉泽在他之后,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一抹笑,直到心里的喜悦越来越大,几乎要控制不住,才起身出门。

他走下了二楼的楼梯,意外的发现,阿鸩平日里睡觉的花厅里,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阿鸩?”

他提高了声音,唤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叶嘉泽走过去,目光四处逡巡着,并没有找到轮椅与阿鸩的身影。他找遍了一楼都没有发现人在哪里,以为阿鸩已经睡了,推开了阿鸩卧室的门。

下一刻,叶嘉泽的目光凝固了。

温馨的卧室里,一只轮椅藏在门背后,那上面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鸩……他去哪儿了?

叶嘉泽刹那间色变,想到刚刚离开的人,飞快的拨通了陆明川的电话,强行令自己镇定:“明川,你把阿鸩带走了吗?”

那边厢传来了一个声音,沉沉的,说不出的黯然:“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不会做这样出尔反尔的事。”

叶嘉泽心中一停。

陆明川意识到了不对劲:“出了什么事吗?”他似乎听到叶嘉泽的语气有些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