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泽对他是何等的关心,一见着神色有异,很快便猜了出来。当下,便道:“遇上了什么困难的事儿了吗?或许你可以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够给出一些建议。”
他是那样的真挚而诚恳,以至于阿鸩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歉意。嘴唇微微嚅动着,却没有说得出话来。
叶嘉泽以为他是在紧张,柔声道:“慢慢来,想好了再说,不着急,没关系。”
阿鸩嘴唇抿了抿,艰难的道:“叶老师,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可能没法来画室给你当模特了。”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飞快的垂下了头去,不敢去面对叶嘉泽此刻的神情,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
叶嘉泽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然而这样的反应,反倒是让人愈加紧张。
阿鸩忐忑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叶嘉泽的回应。那声音依旧是温和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阿鸩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导师给我安排了活儿,是让我去画人物画……我以前不太熟悉这一块儿,想要先练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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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泽的眉原本不自觉的蹙起,听到了阿鸩的解释,却舒展了开来。
适才刚听到阿鸩说,暂时不会来画室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先前的行径将人给吓住,以至于阿鸩躲了他这么些天以后,连画室都要躲着不来。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岔了。阿鸩是当真有其他的事情,毕竟他还是谢渡桥的学生。
听闻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或许在画室里见不到人,不是不失望的。
但是叶嘉泽却很好的掩盖了下去,他并不想要给阿鸩太多的压力。他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地位,想要让阿鸩放轻松一些,是以,故作打趣道:“可以啊,我就在这里,随时随地都欢迎你回来……谢教授说你差点把他那个老头子给忘了,希望等你画完了以后,不要把画室里的化石我给忘了。”
阿鸩不由得笑了一下。
叶嘉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准备呢?”
阿鸩认认真真的给他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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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并不太擅长人物,唯有大量的练习,让自己的手指与毛笔熟悉起来。
他其实并不特别明白,陆明川想要的究竟是哪一种。说了喜欢他画里的趣味,却又不说是哪一种趣味,只让他自己看着来。
阿鸩自己看自己的画,熟悉到了喝白开水的地步,教他自己来说,全是技巧的堆砌,什么趣味也没有。
——他知道这样说出去会被谢渡桥敲的满头是包的。
他的这位导师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时常顽皮如三岁的孩童。
对着照片,画多了,到了自己都不想要捏笔的地步。
近乎机械而麻木。
或许是陆明川信守了他的承诺,也或许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陆明柯日复一日的鲜花与礼物,终于消失。
阿鸩总算能过一段消停的时日。
尽管他这段时间没有去画室,但是叶嘉泽依旧关心着他。无意间见了阿鸩有些烦闷的样子,当下提出了带他去写生。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再寻常不过,刚好想要换一换心情,阿鸩接受了叶嘉泽的邀请。
只当做是散心。
叶嘉泽选的是城郊的一处森林公园,连绵的山脉被规划出去的一块,还未曾完全开发出来,是以游人旅客并不太多。
一路行来,人迹甚少,林深木茂,流水淙淙,鸟鸣嘤嘤,却是难得的清幽静谧。
阿鸩熟门熟路,将画板架在了水边的低矮处,用笔描摹蜿蜒崎岖的小溪,长满青苔的卵石被他大致框在了画纸上,随着一层一层的上色,逐渐成型。
叶嘉泽选取了另外一个角度,将重心放在了繁茂的树林上,离得他并不远。
两个人都是如此的专心,根本没有分出半点精力给外物。以至于斜刺里突然有人闯出,一闷棍敲在了他们身上时,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阿鸩软软的倒下去,视线里最后的一幕,是叶嘉泽惊骇欲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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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后脑勺被人恶狠狠的敲了一闷棍,当他终于从意识里苏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无可避免的昏沉。
阿鸩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身体都有一些僵硬麻木,他想要挣扎一下,发现自己被人捆缚住了手脚,如人质一般,被扔在了靠墙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只看到了粗糙的水泥地面与麻袋等杂物,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猜测这里或许是某一个被废弃了的房子。
记忆里最后一幕是叶嘉泽惊骇欲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