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这两个字似乎化成一支利箭,刺破记忆的沉厚的蒙尘,尖利地刺到了许耐耐耳边。她睁大眼睛,双眼迷雾蔓延。
见她这般反应,楚文隽趁胜追击,“阿馨,我是文隽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利箭扎破耳膜,疼痛褪去许耐耐眼中的迷茫,她捂住耳朵,退后,直直地地看病床上的少年。
病房四周边角褶皱起来,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视线里褶皱,病床中央的少年也轮廓也逐渐褶皱,轮廓慢慢地缩小,最后变成了五六岁的小孩模样。
小孩看着她,声线稚嫩青涩,略带哭腔地唤她,“阿馨,我是文隽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魔音似的在她耳边循环。
后背贴上冷硬的墙壁,她退无可退,隔着越来越模糊的空气看向对面。
他下床,步至她跟前,握住她的小臂,一遍一遍地强调:“阿馨,是我,是我。”
“文隽哥哥。”
“是我。”
眼前的小孩渐渐清晰,恢复到少年的模样,许耐耐撑着墙壁,仔仔细细地看着他。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模糊记忆既熟悉又陌生,纷杂凌乱不堪,搅乱了她的思绪。她将那些记忆镇压到心底,从第一眼见到楚文隽开始就产生的怀疑终于问了出口,“你是文隽哥哥?”
“是!我是!”楚文隽急急回道,生怕回慢了她会消失一样。
此时此刻,许耐耐已从震惊的情绪中缓冲下来。原来文隽哥哥也和她一样穿到了这个世界里,但是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认出她来,她的容貌与名字明明与之前没有分毫差别。
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出我来?”
楚文隽眸光微滞,“对不起,阿馨,我……”
之前忽略遗忘的东西随着“阿馨”那两个字猝然浮现在脑海中,许耐耐抬手打断他,“阿馨?”
他怎么叫她阿馨?
见她一脸疑惑,楚文隽加重握住她的力道,“你是阿馨啊。”
阿馨,阿馨……许馨?许耐耐脑子里轰然一响,“等等!”有什么地方好像搞错了。大脑急速运转几圈,她狐疑出声,“你爸妈叫什么?”
楚文隽愣了一愣,说出了两个陌生的名字。许耐耐眯眼,头顶如有一盆凉水泼下来,“你不是文隽哥哥。”他不是她的竹马。
“我是!”
她挣脱他,语气略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阿馨。”
“你就是!”他执拗地肯定,“你只是忘记了,刚才你叫我文隽哥哥,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楚文隽断定,刚刚她那样的反应,还那么唤他,一定是记起了一些什么。
许耐耐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她叫他文隽哥哥是因为她以为他是她的竹马哥哥,况且她貌似还真的记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只不过很朦胧模糊,看不真切。但是她认为那几丝残缺不清的记忆是她和她的竹马的记忆,纵使那些画面在从前从未出现过。也有可能是年岁太小,时间跨度太大,她记不清了。
整理好所有心绪,她平静道:“你弄错了,我不是。”
他黑漆漆的眼睛里翻滚着浓云,归于平静之后,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有一个朋友,她喜欢吃辣,喜欢吃糖,小时候最喜欢喝草莓味的酸酸乳,不喜欢棒棒冰掰成两半吃,不喜欢喝温热的水,不喜欢番茄鸡蛋里的番茄,那个朋友就是你。”
许耐耐惊愕。原来他说的那个人事她?当时她还困惑为何他说的那个朋友习惯喜好与她如此相似,原来那人就是自己。楚文隽怎会这么了解她的喜好,并且还是她小时候的喜好?!
她小时候喜欢喝草莓味的酸酸乳,长大之后就不喜欢了,关键是她穿到这里来的时候从未喝过这东西,他怎么会知道?
先前判定他不是她的竹马,现在她又怀疑了,除非他是原来世界里的楚文隽,否则他绝对不会知道她小时候的习惯喜好。那为什么他又说错了他爸妈的名字。
许耐耐整个人都混乱了。
“你为什么叫我阿馨?”混乱之中她总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你忘了,你原来叫阿馨的。”他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回她。
原来叫阿馨?许耐耐更加混乱了。她本该觉得荒谬,本该否决他的话,但她又确实对阿馨这个称呼有着奇怪的反应。
“阿馨,你全部都不记得了,我帮你想起来。”他捧起她的脸,轻声说道。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许耐耐一个激灵,掏出了手机。
“你在哪儿?”
是秦刺。秦刺的电话让她从纷乱的神思中清醒,她顿了顿,说:“在外面买东西。”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她收起手机,不知为何不敢直视楚文隽。对于他被打断的话,她有种惧怕和紧张的心理,于是几乎是狼狈地落荒而逃。
“阿馨!”楚文隽没来得及拽住她。他望着她的背影,而后垂眸,目光落在因为方才的拉扯而裂开的伤口上。许久后,他拨出一个电话。
“伤口不深吧?”电话那头的男人问道。
楚文隽按压渗出鲜血的纱布,说:“不深。”
“那就行,我当时看你流了那么多血,还怕自己没把握好力道。”
“钱我已经转给你了。”楚文隽不愿再多说。
“好。”
挂断电话,楚文隽抬首,凝望许耐耐消失的方向。
从医院狼狈而逃的许耐耐平复了好半晌的心情才又去了超市,火速买好东西,她不再走原来那条小道,而是搭了出租车回去,尽管超市离小区只有七八分钟的路程。她仍心有余悸,不敢再走那条路。
她一到家,秦刺就发觉她有些反常。
“耐耐?”他摸摸她的脸。许耐耐登时掩藏好情绪,马不停蹄地去厨房煮饭。
水哗啦啦地溢过饱满鲜艳的西红柿,在要溢出水池的时候,从身后越上前的秦刺一把关掉水龙头。
“你怎么回事?”他拧眉。
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许耐耐懊恼地咬咬唇,“没事。”
“真没事?”秦刺半信半疑。她笑了笑,“嗯。”
她的笑容有点假。与她朝夕相处了不短时日,秦刺当然看得出来她在敷衍。他肃起脸色,“耐耐,你有事在瞒我。”
许耐耐垂下眼睫,“就是,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小流浪猫,有些可怜它。”秦刺神色稍缓,“你可怜它,想养它?”
“不,我哪儿来的时间来养它。”她摇摇脑袋,知道自己的说辞糊弄了过去。秦刺满意地舒展眉宇。如果她因为可怜流浪猫而要将它带回家里养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
本来学习就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再把时间分给流浪猫,留给他的还能有多少。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所有时间都属于他,谁也不能分走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但现阶段显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