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到的时候，人群差不多散了，塑料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干瘪的苹果，水分挥发光了，外面满是褶皱，不知道放了多久。

而且还有几个黑块---不知道里面的果肉有没有被虫子吃掉。

他们的食物很乱，种类繁多，最好的是面包和罐头，面包把发霉的地方弄掉还能吃，比较解饿，而罐头本来就是真空包装，往往是三四个人分一个。

味道已经吸引不了他们了，什么管饱吃什么。

所以水果类是最差的一个，而且苹果还促进肠道蠕动---饿都要饿死了还助消化，这不是扯淡么！

“最后一个了，你快点吃。”那名军人看他年纪小，提醒了句，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烛阴这才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尽管他手里是最差的食物---但是大家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想要抢夺。

军人小哥照顾烛阴，他站在这里，其他人就不敢乱来。

“我现在不饿。”天真的烛阴实诚道。

“等会你就吃不了了。”军人小哥好心提醒。

“真不饿，我等会吃。”语罢，烛阴转身，从床铺中间绕过。

有时候需要越过杂物，他就很随意地把苹果放在了别人的床板上。

耳边接连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烛阴往边上看去，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哈喇子都滴在了床铺上。

小女孩长得还挺可爱，眼睛大大的，一看也是个美人坯子，渴望地看向烛阴。

她还有个弟弟，妈妈把抢到的半包饼干给弟弟吃了。

烛阴不假思索说：“……你口水落在床铺上了。”

他毫无所觉，只认为这个小女孩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把床铺弄脏了？在他们家，不换睡衣带着脏东西上床都是要被蒋夜罚的。

小女孩：“……”

这剧本不太一样。

军哥哥依旧在外看着，直到看到烛阴爬回了自己的铺子才摇摇头离去---他很忙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他一离开，屋子就骚动了起来。

小女孩一家也被人抢食物了，他们上铺的人直接翻了下来，那是对年轻的大学生情侣，女的把食物塞在自己的衣服里，牢牢护着，而那个男的直接掐着那个小男孩的脖子，把饼干从他嘴里往外拽。

拽出一点也不管上面黏黏的口水就往嘴巴里塞。

小男孩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妈妈死命保护着小男孩，用枕头打那个男大学生，一边说：“我打死你！小孩的食物你都抢！”

小女孩在边上哭得稀里哗啦，然而她的妈妈并没有管她。

烛阴在边上看得惊呆了，毕方被这片混乱吓了一跳，咕溜溜就滚进了床单里把自己埋了起来。

那个妈妈也知道，在末世，道德早就没了，怎么方便怎么来。

所以老人和孩子，甚至女性……都是最好欺负的对象。

烛阴崽崽还在看着他们，苹果放在一边，眼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几乎下意识就按住了那个苹果---虽然并不打算吃，但是在小院里四崽护食大战时练出了手速和本能的反射弧。

“娃娃？”来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西装，里面的衬衫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鼻梁上的眼镜片也裂了一片，露出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

如果蒋夜在这儿，应该可以认出这个人，他末世前是一名很有名的律师，最喜欢伸张正义，经常无偿帮助穷困农民工打官司，还上过前年的感动z国十大人物。

“你看你这么圆润，应该吃得很好吧。”而此刻的律师道眼神阴暗幽深，贱兮兮的模样丝毫不亚于他曾经弄倒的那些吸血建筑商们，“把东西给我吧，还有你的羽绒服。”

烛阴先看了看自己的苹果，他肯定是不会吃的，给不给都一样，但是身上的羽绒服……

他摇了摇头说：“老子不想给你苹果，至于羽绒服，给你了我要感冒的！我没有备用的！”

他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知道夜夜在哪里吗？如果你知道的话，我就可以考虑用羽绒服换。”

反正找到了蒋夜他就不愁吃愁穿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律师怒了，直接上手开抢。

烛阴愣了愣，尾巴比他身体反应还快，直接穿进了律师的手掌，从手心再穿了出来。

“啊啊啊”那人嚎叫地捂着自己的右手，尾巴尖上有尖刺，这一穿进去，把律师的手弄得跟筛子似的。

“凡人，你是大不敬。”烛阴脸色未变，依旧坐在位置上，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圆嘟嘟的小脸看着他，“我们夜夜说了，自己的人一定要保护好不能给别人欺负，自己的东西也要保护好不能被别人抢了。”

崽子糯糯的声音继续道：“夜夜还说，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是自由，我要不要给你也是我的自由！”

他突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还是那么软萌可爱的样子，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苹果戳穿，然后直接摔在了隔壁的床板上。

苹果裂开，果肉四散，还爬出了两条小虫子。

其他人一拥而上，之前那个小女孩离得近，有一块果肉直接溅到了她嘴边，她舌头一卷，就吞了进去。

律师脸色大变，表情甚至扭曲了起来，眼眸阴森，狠狠地看着烛阴：“你给我等着，得罪我，我看你能活多久！”

“走开点凡人，朕要休息了。”烛阴崽子舔了舔嘴唇，把床铺重新铺好，挤了进去，道，“你进去点，给老子点位置！---我去，不要啄我！”

律师没有听懂烛阴的后半句话，狠厉地瞅了他一眼，一脚就要踹上烛阴的身体，就在这时，上铺那人跳了下来，把他撞开，看着他道：“等会就要上工了。”

“你要多管闲事？不要命了吗？”律师看着上铺那人说。

“实在是看不下去。”上铺那人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毕竟是个孩子。”

“好。”律师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上铺那人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哆嗦，默默回到了位置。

这名律师是这层楼里的狠角色，他以前肯定是不敢违抗他的。

只是，他想道，反正日子已经这么难了，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死前做点好事，让自己的人生不要这么没意义。

烛阴崽子不懂，不太懂这人为什么要出手，明明自己也可以教训律师一顿，但还是跟他道谢。

那人没说话，爬了回去继续装木头。

#

没过多久，门被人敲了敲，女兵姐姐站在门外说：“休息够了没？干活了，我们今天有建围墙指标的。”

一大堆人起身，包括那个律师。

除却最低保障的食物外，这里的人也可以去建围墙攒积分，积分够了可以换食物也可以换房子。

在八军周围有一片清理出来的居民区，虽然比不上里面的家属大院，但是也是顶顶安全的，就是房价泡沫到了末世也没消失，越来越贵。

那个律师扭头就走了，屋里的人走了大半，他们对于未来还有希冀，所以还在努力。

而烛阴上铺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原先的十几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连小女孩和弟弟都去当苦力。

暗红色的光线从外面投射进来，烛阴朝外看看，发现白泽和鹿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躺了很久，这木板磕得有点疼，很不舒服，而且肚子也有点凹陷进去，咕噜噜叫。

“白泽和鹿蜀不会偷偷把我的东西吃了吧。”烛阴纳闷道，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从毕方的包包里抢的时候，上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