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光窗帘完美地遮挡住了外面的日出到日落,这期间,元霄一直是沉睡,醒来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之前的一切。他发现天还是黑的,一看时钟,是凌晨五点。
白问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手心里攥着一块表。
他揉了下眼睛:“我才睡了一个小时?怎么感觉睡了很久样子,肯定是因为你的床太软了……年纪轻轻睡这么软的床,对脊椎不好的。”
刚起床,元霄说话不免回到过去的状态,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面前这个白问霖,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白问霖双手合拢放在桌上:“你睡了二十五个小时。”他也看了二十五个小时,没有阖眼,他每天是必须练琴的,可是怕吵到元霄睡觉,所以也没练。
元宵有些听不清他说话,不由自主用右耳侧对着他:“你睡觉了吗?”
“睡了。”
元霄看见他眼睛有些红,胡子也没有刮,有些颓然的模样,和前天在舞台上看见的整洁的钢琴家不太一样。
白问霖站起来:“我给你做早饭,吃什么?”
元霄光脚落地:“我来吧,你去练琴。”白问霖的手,可是全世界最值钱的手,被国际乐坛喻为“被神吻过的手指”,以前他给自己泡红茶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元霄怎么敢。那双手……他也想亲一下。
他不太会用白问霖的高新厨房,试了半天发现是声控的,把蛋打上去,说要几分熟就几分熟,还会提醒你翻面。
“这厨房好听话。”他好奇地研究了好一会儿。
五六点的纽约上空,薄晓渐渐出现在天边。
白问霖在日出里,弹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在低声部中加以对位处理,然后发展成第四部赋格,接着是《“悲怆”奏鸣曲》的第二乐章,继而又转换成克莱斯勒《爱之忧伤》,到最后,又回到了贝多芬,完全是即兴的,简直绝了!
而他弹的这些,都是元霄的挚爱。因为天赋不够,他练习一首曲子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些再加上几首,就是元宵全部能背奏的曲目了。白问霖是个从来不弹贝多芬的钢琴家,全世界都知道他从不弹贝多芬,也不会听——他只在特定的时候,才会弹。
比如和元宵吵架的时候,想哄他开心,弹贝多芬就是绝招。
音乐似乎变成了另一种语言,在慢慢变得金黄的日出下,流进了元霄的心底。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元霄忽然来了句:“你怎么认出我的?”
“新闻。”
“……我上电视了?”元霄一脸的绝望。
“嗯。”
元霄说:“你就看新闻,就能认出我?”
白问霖又点了下头,注视他:“不会忘的。”或许元霄记不得了,他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快死的时候,让白问霖带他去呼伦贝尔,说那是他的家乡。
元霄又问:“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里见到的吗?”
“记得,”白问霖叉开完美的溏心蛋,抬起头,“爱玛医院。”
元霄:“!!!”
他不由自主侧着右耳:“……你居然记得那一回。”他显然不太相信,那时候白问霖才八岁大,而且仅是一面之缘。
那是他穿越到二十二年前的第一天。
元霄从头讲起:“729空难,就是我乘坐的航班。实际上,不是航空公司所说的天气突变,是因为流星雨,机翼被陨石砸中了……”
1997年,香港爱玛医院。
“宋院长外甥,听说去美国给心脏配型失败,在回国的飞机上就昏迷了。”
“……就是里面那个?”两个护士在虚掩的病房门外小声八卦。
“对,就是他!大概是受了刺激,脑子坏了!非说自己不是骆少爷,说什么……2019年来的。”
护士有些唏嘘。
骆元霄是爱玛医院院长的外甥。骆家是大富豪,骆元霄是骆家当家的——骆董事长的独子,患先天性心脏病。
病房里,包含院长在内,十几个专家对元霄会诊结束,依次走出病房。看他们神色,似乎病人情况并不好。
专家走了,只有院长,也就是“骆元霄”的舅舅留了下来。
他坐在病床旁低叹:“满满,你爸妈在过来的路上了,见了他们,你肯定能恢复一点。”
满满也是骆少爷的小名。
元霄阖着眼皮,已经没力气再次重申他认错人了。
他差不多已经搞清楚了情况。
方才医生问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是哪一年?”
元霄当时刚刚清醒,脑海里还回荡着飞机上,那场火光冲天的流星雨。陨石砸在机翼上,燃起大火,飞机坠毁了。
他以为自己获救了,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老实回答过后,医生用蹩脚的普通话纠正他:“这还没到二十一世纪呢,现在是1997年。”
医生:“记得自己是谁吗?记得自己多少岁吗?”
“我叫骆元霄,十八岁。”
医生:“这个对了,你还认为自己是未来来的吗?”
元霄那时第一次体验到心脏病发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在努力强调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个大少爷时,发了病。
“我真的不是……”元霄心里充满解释不通的火气。这一急,他立刻感觉一阵钻心地疼,全身力气瞬间被抽走,脸色煞白,捂着心脏倒在病床上。
“满满!”宋院长当即按下护士铃,迅速从一个小药瓶倒出几颗药,喂进他的嘴里。
吞了药和水,元霄才慢慢感觉心脏放松下来,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命悬一线的感觉。
“跟你说了,凡事不能着急,要学会调节。”宋院长眉眼染上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