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要他的电话?”本来好好了一整晚的男人,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来找你咯!我听颜阿姨说,你刚好也到海城来做事,我就想来看看你,所以专程给小马打了通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看我?”越发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的心跳明明已经失衡,却还要强自镇定着,保持他这么多年来所锻炼的面不改色。他一定不能再输了,七年,他已经是个过了三十岁的男人,倘若二十几岁的时候还觉得输得起,到了今天,便是一星半点都再受不了感情的打击了。
温亦乔明明愤怒得要死,可还是在面对顾疏桐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
他得与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至少是在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以前,他真的再不想要听她嘴里说出那些绝决的话来,他已经花了太长的时间来重塑自己,他已没有办法再用更长的时间来祭奠已经失去的东西。
顾疏桐站在车前没有说话,淅淅沥沥的小雨湿了她的头发也让她的表情变得模糊。
七年,她也不再年轻,他们都不再年轻了,这七年里他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她,可她还是心心念念着与他有关的一切,知道他放弃了在京城的稳定工作,知道他开始同他大伯学习他从来就不感兴趣的做生意——她其实有想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某一天会为哪个女人改变,可却没有一次,想过那个人会是她自己。
“为什么?”这次换顾疏桐歪着漂亮的小脑袋来向他提问题。
温亦乔蹙眉,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显然并不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
顾疏桐笑起来,抬手揩过脸颊上的雨水后才道:“为什么抛弃京城的生活,为什么要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做人做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话多也气盛,可是等年长了以后,真是越到该说话的时候越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温亦乔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只顾一应后退,小心谨慎地后退,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自己经营这许多年来的一切。
他后退一步顾疏桐便近前两步,直到逼得他退无可退,顾疏桐才笑起来,“你很怕我?”
“我要赶飞机……”
“哥哥,我很感激你为了我放弃京城的生活以及京城里的一切,可是,我们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生活。”
顾疏桐说话的模样诚恳,温亦乔低眸怔怔看着,只没一会儿就笑起来道:“你现在来跟我谈自己的生活?当年你一次次地不告而别时,又有没有问过我想要怎样的生活?”
“所以我现在就来‘有告’了,亦乔,年底的时候我会离开申城,到国外去生活。”她难得没有唤他“哥哥”。
温亦乔冷笑起来,“别来告诉我你的幸福生活!我就没兴趣知道你跟陆羡的事情……”
“羡他不跟我一起走。”顾疏桐还是微微笑着的模样,眼神却晶亮到有些模糊,“我就自己一个人,在波尔多的一个小镇上买了个酒窖,我想到那里去酿酒。”
温亦乔的心跳洞空了一拍,怔怔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远处的小马一路小跑着而来,看见站在雨里的两个人忙不迭地撑开雨伞挡在温亦乔的头上。
顾疏桐抬手揩了一把湿漉漉的长发,继续笑对他道:“所以,到时候你会来吗,到波尔多来看我?”
温亦乔:“……”
顾疏桐张开双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倾身上前抱了他一把。
她说:“我好开心,还能在临走之前再见到你。也很开心,这七年的变化,最终陪你到老的人虽不是我,可她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相信。”
顾疏桐说完了话就转身,一直到这海城的小雨越下越大,变成了一场漂泊大雨,温亦乔亦还是站在原地。
小马又吃了些别的东西,才跟温亦乔一块去了机场,到了机场他才坐立难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管是这么多年以后突然再与她相遇,还是她突然跑出来同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既心慌又莫名。
飞机毫无意外的晚点,即便坐在vip贵宾区的候机室里,温亦乔依然焦躁难安。
还是忍不住给颜馨打了一通电话,没多一会儿,等把电话挂断了以后他才觉得疯狂。小马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上蹿下跳,只听他暴喝了一声:“该死的!”突然便从候机室里冲出去了。
……
顾疏桐是洗完澡才给陆羡打的电话,后者的婚期将近,作为“前妻”她多少是要关心一下。
“我送一整套的水晶杯具给你,正好明年我的酒窖出酒了,你们就可以一起过来看看我了。”
陆羡一听便在电话那端“哼”了一声,“你才是‘杯具’,谁要你的破东西,你给我早点嫁了才是真的。”
顾疏桐把压在头顶的毛巾一丢,身上还裹着浴巾,却直接仰躺在身后的大床上了,翻了个身,“还嫁什么啊?早不想了。”
“在海城见到亦乔了吗?”
“……”
“那就是见到了。其实有些话我该早点与他说明,我耽误了你这么多年,也怪对不住他的。当年如果不是陆家的生意在申城出了些问题,你也不会因为报恩而决定嫁给我,并且一嫁就约定了五年。”
顾疏桐翻身而起,“说什么报恩啊?太土了吧!我听着恶心。”
“你觉得再恶心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桐桐,你并不欠我什么,当年我带你出国治病也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小妹妹,我曾答应过小姨会一辈子照顾你,而我也喜欢你。可是,我知道这世上的有些感情最是勉强不得,你跟亦乔青梅竹马,你是他的青梅,他是你的竹马,你们本来合该就要在一起。”
陆羡说的这些话顾疏桐都不想听,她抬起手臂压住眼睛才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是合该要在一起的,更何况就算那时候我接受了他,也不代表我们日后不会分手不是吗?”
“……桐桐,哥哥还是那句话,你不欠我什么,就算欠过,这几年的婚姻,顾家帮了陆家很多,该还的,也已还清。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这话她也对那个他说过,那个骑着竹马,从小就在她身边晃悠,暖过她的心也伤过她的心最后却不得不形同陌路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