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冻,”
她喊他的名字,有些无措,双脚下意识地想往回缩,
“你这样……不太合适。”
并不是指暧昧的方面,而是枝夕多少明白,在日本的传统文化中,让一个男性服侍女性泡脚……多少不合规矩。她虽对这样的想法有些嗤之以鼻,但当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感到了不安。
轰焦冻是谁?英雄安德瓦之子?
倘若在几年前,人们提起他也许还会加一句这样的介绍,但现如今,却极少会再提了。
因为他早已长成了一个比父亲更加耀眼出众、乃至于更受大众信赖的英雄,也许用不了几年,人们再提起安德瓦时,所用的描述就是英雄焦冻的父亲了。
抛开这一层光环不谈,枝夕也绝对相信,即使轰焦冻不是英雄,以他的能力和为人,也定会在其他方面大放异彩。
让这样的一个男人来做这种事,实在有些……纡尊降贵。
“可是你疼,”
他理所当然地说完,突然顿下了身子,手慢慢放进水里去轻揉她的脚腕,
“而且,也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轰无需抬头,便知道枝夕在意的是什么。
但世俗的目光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又或者说,在工作外的地方,他几乎事事都以她为先。
男人手上的力道温柔极了,按理说,这样的事情理应有些暧昧,甚至是旖旎——但他的神色太过认真,不掺丝毫其他情绪,就是这样专注地揉捏着她微微肿胀的脚腕,连动作都很专业。
枝夕难以自抑地又把脚往后缩了一下,他却捏紧了些:“别动,我给你按按,这样好得快。”
“明天就是夏日祭了,你应该不会想一瘸一拐地去逛夜市吧。”
像是怕枝夕还有什么负担,轰抬起头来,他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这会儿眼底却浮出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
很久很久之后,当枝夕见到了轰焦冻所有亲人之后,那个在众人面前一直绷着脸不苟言笑的老人,他的爷爷,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把她拉到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关于轰小时候的事情。
“我其实一直不赞同他爸爸那一套,也挺担心焦冻这小子以后会干脆不结婚,”老人家在人后意外地健谈,枝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轰焦冻的反差萌来自祖传,“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结婚这么早。”
爷爷笑起来,脸上沟壑丛生,眼睛却还是极明亮,“阿凛啊,焦冻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我看着他长大,三岁之前几乎没离过眼,那句话怎么说?三岁看到老——也许有时候他是话少了些,估计你们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会不太习惯,但是他这人是绝对可以托付的。”
枝夕听得囧囧有神,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乖巧地笑,老爷子的夫人去得早,想来这几年很寂寞,难得能找到一个听他说话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焦冻小时候可倔啦,那个脾气,啧啧。阿凛啊,你知道他最怕什么吗?”
枝夕很配合,“是什么?”
“是药味,哈哈!”老爷子双手一拍,笑得很得意,“看不出来吧?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怕这个——他四五岁那年有次生病了,我不想给他搞打针那一套,就说喝点中药,结果这小屁孩死活不肯,我和他爸爸两个人抓着摁都没能把药给他灌进去,我当时就想着这不行啊,一个男子汉,怎么能怕苦呢?”
枝夕的笑容顿住,老人家没注意到,继续说了下去:“他不肯吃药,我就不给他打针——你知道焦冻这孩子最后病怎么好的吗?那个时候是冬天,那年冬天可冷了,他一个人跑到雪地里,就穿了件单衣,一边发着烧一边跑步,出了一身汗——最后竟然自己好了。”
“后来我就问他,既然能吃苦,为什么不肯喝药,他说他就是不喜欢那股味道——阿凛,你说这孩子倔不倔?他要是肯跟我说清楚,我就喊医生给他打一针,病就早好了,何苦还要受这个罪,你说是吧?”
“……是啊,”
枝夕张了张嘴,心口发酸发胀,声音里笑意勉力维持着,“焦冻他,确实很倔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