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紧紧握住林如海早就骨瘦如柴的手指,一双眼睛泛着泪光,微微敛下双眸,过了半刻后方道:“女儿不孝,这些年未能在父亲跟前尽孝,日日夜夜无不后悔。”这话说着,原本弥留之际的林如海陡然睁大眼睛看向黛玉,带着点诧异问道:“你外祖母最疼你母亲,又盼着你去她跟前,这些年书信都说安好,想必你外祖母待你确实不薄。”
这话上辈子林如海也说过,如今林黛玉再次听来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糊涂,想着自己虽寄人篱下,可到底是贾母几次三番差人来请,再者自己当初不想让父亲担忧,家书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因此林如海并不知道自己在贾府如何。
“外祖母自然待女儿极好,整日和宝玉同吃同住,吃穿用度也是极好的。”黛玉说完,微微侧了脸抚平皱褶的床单。
咳咳咳!
黛玉见林如海捂着嘴巴难受,拿了旁边的水杯服侍林如海喝了两口,林如海看了一眼桌角小碟子上摆放的几块梨膏糖,黛玉当即便拿了一块给林如海含在嘴里。
林如海早就不行了,方才听了黛玉这番话,本如死灰的心陡然激动起来,眼下他闭着眼睛想着这几年黛玉的家书,最后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黛玉道:“玉儿,你外祖母让你住在哪个姐妹院里,平日里读了什么书,请了哪位女先生教导。”
黛玉重生后便打定注意要对林如海实话实说,如今见林如海痛苦难耐,一时间又悔又恼。却不妨林如海不等黛玉搭话,接着又问道:“玉儿可是怕为父担忧,光说些好的。”
林如海这话说完,整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黛玉忙上前拦住:“爹爹,好生歇着。”
“玉儿,到了这时候,我也不瞒你,你祖母几次来信暗示要把你配给宝玉,为父虽未答应,可为父一去,你外祖母自然会促成这门婚事。”
黛玉如今早就满脸是泪,拉着林如海的胳膊说道:“爹爹,外祖母自然待我极好,特意把我安置她后房的碧纱橱里居住,宝玉就住在隔间,当中用一屏风相隔。贾家虽有家学,可只有男子上学,即便是宝玉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黛玉说到这里,林如海本就灰败的脸色则完全下了来,盯着黛玉道:“你母亲聪慧林秀,自幼也有女先生亲自教导,难道贾府如今竟然连女先生都无?”
黛玉见林如海已经动怒,微微攒紧了手道:“平日里除了在府内玩闹,就是由珠大嫂子带着我们做些针线活。”
话说道这里,林如海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在贾府恐怕过的相当不如意,只是黛玉之前在家书中从未提及,怎么这一回来就悉数说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黛玉的家书得经过贾府之手才能传出,可恨自己一生为国,最后临死才知自己唯一的女儿受此苛待,妄他把黛玉托付给贾府。
林如海气急,忍不住便呕了起来,门外守着的婆子听见动静,当即便冲进了里屋,拿了痰盂扶着林如海把秽物吐完后,大夫急匆匆的便过来了。这大夫本就住在隔间,眼下他顾不得黛玉在场,当即便看了看林如海脸色,又把脉后,交代了几句,便走到外屋。
“不知家父如何?”林黛玉此刻十分后悔,不该把实情说出,可要是不说出又怕再无转圜之地。
那大夫年纪大了,摸着胡子对黛玉道:“大姑娘,林大人本就病入膏肓,就这两天,可我方才又见他气血上涌,这精神头比昨日还好些,待我再开一副药给林大人试一试。”说着便写了个药方给黛玉。
黛玉送他出门,药方交给门口守着的小厮,让他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