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礼接着说道:“方才我所言出自《山海经》的兽名,有生僻之字,笔画繁复,晴初妹妹竟能辨出正确与谬误,府里几个读书已久的弟妹,定是远远不及的。”
……
晴初听完他的话,心肝儿顿时如坠冰窖,一片寡凉。枉她两世为人,竟被个少年忽悠了。薛明礼转了个大弯,原是探她腹里有多少墨。这个坑挖了下去,她直直往下跳了……
晴初的嘴角扯了扯,笑得僵硬,“孟家百年书香,我也就是多认得几个字,不足为奇。”关于她未读书也能认字就先归结到在孟家学的吧,晴初又将话锋一转,“倒是二哥哥竟能将神怪之书如此烂熟于心,连哪一页画着什么都记得,真是令人佩服啊。”
薛明礼谦逊道:“晴初妹妹有所不知,我幼时愚笨,记性欠佳,以至读书平平。家父因此想出看图记字的法儿,对我极是受用,看着画儿,繁复的字也变得容易记住了,我当时最喜爱的便是晴初妹妹手中的这本《山海经》。”
薛明礼回忆道:“我记得夔牛的那一页有几个墨点,还是因我记不清夔字的笔画,临了好多遍,不小心落了墨汁在上面造成的。”
晴初心中冷笑,语调里带着那么点阴阳怪气,“二哥哥既然如此记忆犹新,怎又会记错了夔牛在哪一页,想必是有意考晴初的学问罢!”
薛明礼怔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倒没料到小丫头片子比预想的还要聪慧,竟然质问起他来了,真是……可爱的紧啊。薛明礼抬手,悠然提起桌子上的茶盏,转了话头:“听晴初妹妹曾说过,品茶先观茶器,这一只蓝釉白花茶盏,可还入得了妹妹的眼?”
晴初挑挑眉,看着薛明礼一派诚意之态,此举难道是示好?随即,她又瞟了瞟那茶盏,釉质上乘,花色精巧,一看就是好东西。既然这位薛家二少爷给了台阶,晴初顺着就下了,赞道:“是为佳品。”
薛明礼嘴角微翘,说道:“既然晴初妹妹喜欢,我一会儿差人将茶盏送到灼华苑供妹妹品赏。”
有钱能使鬼推磨真不是盖的,晴初听了他说要送茶盏,心中的闷气顿时消了一半,语气也轻快起来,“那就谢谢表哥了!”
“不必客气,”薛明礼笑道,“晴初妹妹出身孟家,又学识极好,可否看看我的习字,鉴评一二?”
让她一个七岁女童品评习字,他也太看得起她了罢。晴初估摸不出薛明礼到底是何意,没准又是个坑。但介于薛明礼才送了东西,看在茶盏的份上,晴初不能失了礼,还是移了步子近到桌前,状似认真地观摩了他的字,片刻过后,颇为赞赏地吐出三字评语,“挺!好!的!”
薛明礼听后直接就笑出了声来,那笑意不再是浅浅的浮于脸上,而是一直蔓延到眼底,若之前是春风拂面,那此时便是草长花开了。他语带谐趣道:“是挺好的!晴初妹妹与我的恩师公孙先生鉴评一样,然恩师还说,我的字娟秀有余,威势不足,没有大气之风,倒像闺阁女子的笔迹。”
薛明礼还真是给面子,将晴初明显敷衍的“挺好的”一语带过,还间接称赞了一番,倒是令晴初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不得不说,这位二少爷聪明的快成精了。晴初笑着接话:“既得名师指点,明礼哥哥的字定能写的更好!”
薛明礼摇头叹道:“恩师只言字迹的偏误,却让我自寻改善之法,我更换写字之地以求不同心境,观摩诸多字画,临名家字体,更是尝试各类笔法技巧之类,但恩师却道我的字并无多大改观,还需多研习。”
他所言显得甚为苦恼,晴初又低头仔细看了一遍他的习字。确实圆润秀丽,每个字都写得极其用心,挑不出错来。所谓旁观者清,听了薛明礼所述他恩师的评语,再瞅一瞅薛明礼的字,晴初倒是明了了几分这位公孙先生的意思。
只是,该不该说给薛明礼听呢?晴初犹豫了,薛明礼太聪明,她若一语道出,可不就显得比他还聪明。她还是藏拙的好,让他自给想去罢,最后实在想不出他恩师定也会点醒的。于是,晴初堂皇的说着劝慰之语,“二哥哥不要急,慢慢来总能寻着法子的。”
薛明礼又叹了口气,“我自知陷在囫囵里,跳不脱来,所以才久久不得改善之法。”
他看着晴初,诚恳道:“晴初妹妹,在你看来,若要让字写得有气势,该如何下笔才好?”
这孩子还真是个执拗的,小小年纪写个字愁成这样。晴初的善心蠢蠢欲动,一时脱口而出:“字如其人……”晴初顿了顿,还是觉得说出来不妥,转而天真地笑道:“二哥哥还小,再长大些,这写出来的字就有气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