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整个皇宫里,敢明目张胆地和清和公主闹的,也只有太子殿下一人。
姜玘堪堪回到东宫,便看见宁遇抱着长夷,以轻功奔来。
“殿下!诸葛琨和齐闫跑了,属下抓到她,看她气息微弱,不敢耽搁。”
姜玘深深地盯了一眼长夷苍白的脸,抬起手臂,“把她交给孤,传卫太医。”
冷,极冷。
冷得浑身战栗,鲜血逆流。
骨头在一寸寸错位,胸腔胀痛,呼入了空气,却梗在心头,不能呼出。
脑中黑白幕飞速闪现,火光嘶喊声就在耳边,她的汗水濡湿了被褥,唇瓣在哆嗦,她朦胧地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想要热的东西……温的,滚烫的……她哆嗦了许久,手终于攥到一丝温暖,可那温暖忽然抽离。
长夷猛烈地一喘,醒了过来。
睡醒时,仍觉得飘至云端,浑身上下皆已被冷汗浸湿,嗓子干涩地说不出话来,似有热血涌上喉头,腥甜得紧。
头很疼很重,她闭了闭眼,发现连眼皮都是滚烫。
她睁眼看着虚空,许久,才恢复意识,又吐出一口黑血。
她迷茫地睁着眼,也不擦血,身边有轻缓的呼吸声,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异香,她心微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脸,力道极大地抬起。
那人一点点,从眼角到下巴,挨个擦得细致。
她吸了口气,只感觉那人擦拭过的地方,火烫得燎人。
那人一丝不苟地给她擦净脸上的鲜血,贴在脖子处的大拇指轻轻往上一滑,逼得她仰起脖子,再慢慢擦她的脖颈,她只感觉脖子要被他生生折断,张口欲言,嗓子却作疼。
她瞪大眼,艰难地撇过头,对上一双眼睛,眸色深深,积淀着沉玉般的光泽。
姜玘。
他一边拿手帕给她擦血,一边淡淡道:“宁藩尚未返京,薛氏暂时不好直接插手,薛乾玉明面上是和贵妃撇清了干系,实际上……驻军二州,内控雪苍。有孤在朝中一日,他是不敢动,不过有些事情,也不需要他动。”
他跟前横着一面山水冷玉屏风,数层琉璃流苏虚束的帷幄半垂在两侧,阁内窗子紧闭,唯有远处一扇半开着通风。
此屋本就是暖阁,四角却多添了鎏金炭盆,貔貅纹于金鼎,吞吐之间,香雾缭绕,混着甘涩的药香,让人闻着怪异。炭盆与熏香冒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如同夏日。
屏风外正有两位官员,其中一人着官二品服,正垂首恭听太子说话,那人思索道:“殿下的意思是,薛骞玉是要来一出借刀杀人?”
“朝中御史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攻讦,唯有此计,薛氏才可全身而退……只是借哪把刀,也是有讲究的,有的刀杀不死孤,有的刀却很可怕。”姜玘把长夷搂到怀中,探了探她额头,淡淡道:“此事还需苏尚书多多留心,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尽快通知孤。”
长夷只觉眼前人影重叠,耳边阵阵轰鸣,一时胸闷气短,额上起了层细密的冷汗。
长夷竭力保持清醒。
一面又心惊肉跳。
他当着她的面议论朝政,究竟是自信于她掀不起风浪,还是已经不屑于以她为敌?
细细一想,脑仁便疼,越发混乱。
想说话,却发现喉间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