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露回去闷了半晌,心生不甘,觉得自己避而不见,倒似怕了那苏缚,遂重新装扮一番,雄赳赳气昂昂的赶过来,要在众亲戚面前杀一杀苏缚的风头。
若无苏缚在跟前,白露倒也是个美人儿。
可人与人一比,那真个儿叫气死人。
说起来,白露身上这一套衣裳乃是从京师锦衣阁做出的新款,名唤青竹揽月,取艾青为底,以竹青色丝线绣竹,劲拔挺直直至腰上,疏影婆娑之侧,再以牙白丝线绣了一弯浅浅的映在水中的月儿。罩在薄似无物的轻纱之下,远观朦胧,风骨不凡。
白露着了这样一身,腕上又戴一只成色极佳的翠玉手镯,脑后松松挽起,插三支竹筷为簪,整个人端的是风姿飘渺,超凡脱俗。
苏缚这边,林员外夫妇不是不爱护她,但因着他们着急将人娶进来,田家也无甚嫁妆可以准备,都是林家帮着置办了些东西,便成礼了,是以衣裳饰品都只是清平县师傅的手艺,贵重虽贵重,却谈不上多精致,更不用说别出心裁了,大概就是比寻常人家的要略好一筹。
然而,两人站在一处,白露却不知为何硬生生地矮了一头,好似跟在苏缚身边的女使丫鬟。
白露暗自后悔今日不该穿了青绿色的衣裳来。
苏缚是新嫁娘,一身上下俱是正红色,她往她跟前一站,可不像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么?
林大郎却看得十分清楚,原本他也以为自家娘子在清平定是艳冠芳华、风姿无双的,然而看到苏缚,他才知道原来女人的举止还可以如此高贵典雅、大气从容。
白露不是不美,却如墙角的芍药,虽也迎风招展,但到底比不得牡丹雍容华贵、气镇群芳。
这样娇艳的一朵花,怎么就给二郎给摘了?
这两年来,林员外着力扶持他掌控产业,他也养出些掌家人的脾气来。那二郎虽是他弟弟,但每日里好吃懒做、挥霍无度,还四处惹是生非,全由得他劳苦奔波的供养他,林大郎对此已是隐有不满。
如今苏缚这般的绝色也成了二郎的,他心中的不满便咕咚一声从水底直冒了出来——这林家上下将来都要依靠他林金元了,最好的东西不都该是他的么?
却说,这边白露并未察觉到自家官人心中的微妙。
她不甘心被苏缚压一头,便做出一副大家闺秀沉稳持重的模样,捉了苏缚的手,笑道:“清平林家是个大族,亲戚众多,待嫂子教你好生认识认识,免得日后见了却不知晓,那便失礼了。”如此,显得她在林家地位出众。
苏缚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也不揭穿,只微笑道谢。
白露便将头昂的高高,一一介绍过去:“这是七叔公一家,七叔公从前就做过何家铺子的二掌柜,能耐了得,如今我们林家的金银铺子全仰赖七叔公了……”
那位七叔公立刻笑着应声:“大少夫人谬赞,我不过代大郎看着点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当不得这般夸奖。”
白露又奉承了几句,待苏缚与七叔公的儿子媳妇也见过礼,方才带着她继续认下一门亲。
苏缚仔细听来才知道,这林家族人不少,都是与林员外隔着房的,却有好些仰赖林府生活,对林员外一家颇为恭敬。
这些族人从前多也是从商的,只是大部分经营一些小买卖,少部分如七叔公能做到别家铺子的掌柜,但俱都是商业中能帮得上手的人。
林员外年轻时敢闯敢拼,前朝倾颓大乱之时,还顶着天大的风险去贩粮,因此比别的族人走得更远,买卖做得更大,渐渐自己看顾不过来,与族人商量之后,正好合力。族人也能得安稳,林员外有族人帮忙经营产业,也比其他人用着放心。
这也是为何林家虽底蕴浅薄,却能在短短二十年,便一跃成为清平首富的因由。
于是,整个林家以林员外为龙首,盘根错节的形成一大势力,倒教外人不敢轻瞧,否则也不能娶了白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