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味道如何?”
凤星歌抱着暖炉,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
小安子端着酒盏,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再一口,带着梅香的酒味口齿间都似乎溢出了寒意,偏偏酒味辣口,后劲满满。
平素就跟内侍们喝上小几壶的小安子,由衷地赞道:“好酒,比宫里的御酿都不差。”
说完,他眼睛滴溜溜地转,有点想再尝一口的意思。
凤星歌收回了瓷瓶,放进了袖子:“走吧,母后他们还等着。”
郡主给的量本来就不多,她自己还要留着。
若不是习惯了不吃来历不明之物,她连这两口,都舍不得赏给小安子试毒。
凤国的元宵,比起家人团聚、新年祭祖的春节更为热闹。
开国高祖在定都之后,为庆贺当年的元宵节,命人在京中开辟了十里灯市,并在护城河里,燃放万盏彩灯。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之后历朝,都效仿高祖,除了规模上小一点,但与民同乐赏元宵的习俗却是保留至今。
凤星歌是新帝,这又是元景初年,按照惯例,她必须站上宣武楼,让百姓们在赏灯游玩的同时,“观赏”一下她这个新登基的小皇帝。
宫里的太妃们,早在秦太后的带领下,先一步等在了宣武楼边。太皇太后年岁大了,不想冬夜出宫,就留了大长公主和清湘郡主在慈宁宫陪着,跟宫人们一起做些花灯灯谜在皇宫里四处挂起来。
凤星歌穿着龙袍,一步步登上宣武楼,冷风强劲地掀起她赤渚色的金色龙纹斗篷翻飞,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色冷肃。
两边的御林军武威肃穆地站立,见到她时,才齐齐单膝下跪,高呼万岁。
一时间,整个宣武楼周围,万岁声此起彼伏,犹如浪潮。
待凤星歌站到了楼阁之上,她往下一看,下方的锦绣彩灯金光相耀,流彩辉映,一片祥和热闹的氛围。她心中有些情绪微微涌动,不禁想起自己曾今的心愿——盛世繁华。
她一挥手,就有内侍们抱着准备好的箱笼上前,手里满满地抓了铜钱。
“朕今日,与民同乐。”凤星歌的声音不高,在冷风中喊出有种自带的少年嗓的沙哑。
城楼下的民众倒是有些兴奋,挤在一起,争相探首,再次高呼万岁,万万岁。不知道是为了抢那不值钱的铜钱,还是为了更近距离看看小皇帝什么模样。
户部郭侍郎站在邓太师身后,看着下面一派热闹的场景,嗤笑:“皇上倒是会玩乐。”
邓太师笑了笑:“会玩乐没什么不好,倒是某些人……”
他正说着,就见御林军再次跪了一片,连同所有朝臣,全部跪在红砖通道两边,众人齐呼千岁,摄政王来了。
君穆凌今日也是赤色亲王袍服,金织龙纹,金钩玉饰,沉稳清冷,举止之间自显华贵。
凤星歌正僵着手,在寒风中提笔书写御制诗,突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背后而来,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男人的热度从他掌心传来,透过她冰凉的手,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微臣跟皇上一起写。”君穆凌的声音如此贴近,就像他上次对她谢恩,耳边余音,久久回荡。
凤星歌双手被暖上了,笔也不抖了,她整个人还被圈在他怀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连外间的寒意都像是被全部隔绝了。
偏偏她觉得比刚才受冻更为煎熬折磨了。
凤星歌咬着下唇,强装镇定。
她写了句“火树银花纷熠煜”,就干脆把笔交给了君穆凌,让他奉和。
君穆凌站在她身后,让人把暖炉重新给凤星歌捂上,这才沉吟了一瞬,提笔写下“星桥铁锁人微茫”。
这个时候,就算他奉和的狗屁不通,凤星歌也必须拍手称好。
她正打算开口夸两句,结果却看见他后面几句,写出了一种惆怅和相思之意。
凤星歌微怔,前世今生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心中,还有让他无法释怀的感情。
“摄政王好像……有所思念?”她试探地问了句。
君穆凌闻言,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稍微有些羞红,只是在黑夜里看得不那么分明。
不过他倒是没有回避,点了点头,
凤星歌唇角微扬,笑容有些勉强:“如今局势大定,何不迎娶佳人,解那相思之苦?”
君穆凌右手紧握,低下头,看向纸上凤星歌稚嫩的笔锋,眸色迷离,轻声说:“不急,再过几年。”
凤星歌站得笔挺,稚嫩白皙的脸在昏黄烛火下有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她突然觉得当年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