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奈瞪了一眼不远处被捆成一个粽子的裂口女,又将视线转向自己面前的男人:“所以说,我现在要去吃饭了。安室先生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走?”
对安室透来说,答案再简单不过。他当然也不想和政府有关部门的调查员有什么瓜葛,于是便同桑原雪奈一起离开了。
两人离开地处偏僻的公园后,雪奈将男人带到了帝丹高中附近的一家餐厅里。进门前安室透瞥了一眼这家店的店名,牌子上写着雪村食堂。
“打扰了!”
“欢迎光临!哦,是雪奈啊!”
和许多日式料理屋一样,这家店并不是很大,装潢看上去甚至有些老旧。而在他们进店时,跟桑原雪奈打招呼的,是一位黑发黑眼,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爽朗男性。
“下午好,幽助叔叔。”
名叫浦饭幽助的男子是雪奈父亲的至交好友之一,同时也是当年四人组中最强的男人。另外,他也是雪奈作为灵界侦探的前辈。不过现在,幽助作为自家老婆和孩子的坚实后盾,一直经营着自己老丈人的食堂。所谓大隐隐于市,大概指的就是他现在这种状态了吧。
“唔哦哦哦哦!雪奈你居然会带男生来店里吃饭……男朋友?”
不过对桑原雪奈来说,大多数时候,这位在其他人口中被称为大隔代魔族,斗神雷禅之子,实力在魔界都数一数二的传说中的男人,也只是一位时常关心过度的亲切长辈而已。
“不是啦,只是认识的朋友!……叔叔你不要对我爸乱说啊?!”
“安啦安啦知道了。你叔叔我嘴巴很严的!”
听着自己老朋友女儿略带窘意的解释,浦饭幽助毫不在意般地挥了挥手,一边做出了一个把嘴拉住的动作,一边将菜单递给了坐在吧台前的二人。
“雪奈还是老样子是吧?这位……”
“我叫安室透,请多指教。”
浦饭幽助从善如流道:“这位叫安室的小哥要点什么?雪奈,你给人家推荐一下?”
“……安室先生喜欢吃什么?”
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叔叔一眼,雪奈低下头和身边的男人一起翻起了菜单。最终,在浦饭幽助的热情推荐下,男人点了雪村食堂的招牌拉面。
下了单,眼见浦饭幽助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他们点的东西。雪奈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给自己和身旁的男人倒了杯冰水。
“给。”
“……谢谢。”
两人都默默地端起了杯子,一时间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现在雪奈小姐可以告诉我了吧……泽田真弓的事。”
“……你这不是已经查到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桑原雪奈沉默了一下,倒也没隐瞒他什么,爽快地承认了那个裂口女的真实身份。
“1978年5月18日于岐阜県发生了一件连续杀人事件,警方经过调查取证和推理,判定泽田真弓就是这个杀人事件的主要犯人……但泽田真弓却失踪了。”
然而,在四十年后的今天,她却出现在了距离岐阜几百公里远的杯户市,并且还是当年失踪时少女时期的样子。
回想着裂口女那不正常的怪力,以及那股无法让人忽略的腐臭味,安室透冷静地问道:“泽田真弓早就已经死了吧?”
然而桑原雪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开始缓缓叙述起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故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在从医院出来的那天,雪奈从大川彩香那里获得了有关手持剪刀行凶的裂口女的详细情报,从中她得知,女人的脸只有左半边有问题。
但这与一般的怪谈异闻,以及她所知道的裂口女三姐妹,是不同的。于是雪奈开始让彩子调查怪谈的发源地岐阜县,搜索近几十年来在那里是否有过重大且未侦破的连续杀人事件。
就如同安室透做的那样,彩子也为桑原雪奈提供了警局内部的卷宗资料,让少女知道了那场血之惨案。这也是为什么桑原雪奈会在那天晚上出现在岐阜县的原因——她需要泽田真弓的详细情报。
然而这场取证之旅却并没有雪奈想象中的顺利。岐阜县所处的地方,地形偏僻,地貌复杂。尤其是当年惨案发生的所在地加茂郡的八百津町,在四十年后的现在,早已成为一座人烟稀少的老人村。想要搜集当年的情报,可以说是困难非常。
在走访无果的情况下,少女决定另辟蹊径。她直接去往了灵界,利用自己的权限,调出了八百津町四十年前的死亡人员的相关卷宗。因为现在地狱的资料都有做实体和电子两种记录,雪奈这次倒是很快就查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关于泽田家的故事——一个由希望走向绝望,又因绝望而疯狂的故事。
泽田真弓出生在岐阜县加茂郡八百津町,家中除了经营养鸡场的父母外,还有两位年长于自己的姐姐。
1978年的泽田家,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常。
大姐幸子温柔优雅,继承父亲的衣钵,经营着养鸡场,不日便要与未婚夫完婚。二姐雪枝明丽时尚,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美容师,并且这个愿望也快要实现了。身为家中老幺的真弓,则因着活泼爽朗的性格,能在田径部活跃的身体能力,在学校中过着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活。还在心仪的前辈森山誠二毕业前夕,获得了对方校服胸前的第二枚纽扣。
一切仿佛都那么美好——直到那一晚。
那是真弓的大姐幸子出嫁后的某一个晚上。幸子曾经的恋人,泽田家养鸡场最大的客户铃木,偷偷在深夜潜入了泽田家。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的男人,觉得自己被背叛了的铃木决心报复这个绝情的女人。当晚,他将随身携带的硫酸泼洒在了熟睡在幸子卧室里的女人的脸上。
然而那并不是幸子。泽田幸子出嫁的那一天,就将自己的卧室让给了自己最小的妹妹。
而后,已经精神不正常的铃木杀害了因为听见女儿的惨叫而前来查看的泽田春子,最后被真弓的父亲用来福枪射杀。
然而,这只是泽田家不幸的开始。
因为硫酸,真弓的左脸彻底毁了。她的母亲被死去的铃木杀害,父亲即便是正当防卫,还是被冠上了杀人犯的头衔。失去了最大的客户,又被认为是杀人犯。泽田家的养鸡场也开始因为资金周转不出而逐渐寸步难行。大姐幸子无法再在丈夫家住着,回来同父亲一起支撑着岌岌可危的养鸡场。二姐雪枝也放弃了马上就能得到的机会,回来陪伴自己的亲人。
泽田家似乎正在逐渐回暖,但那也只是蜃气楼一般的美好幻影。
真弓因为自己的样貌,开始不断地被学校里的人疏远甚至欺负。昔日的友人翻脸不认人,对她告白过的男生矢口否认这件事,每天她的所经之处,必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些人甚至毫无愧疚之意地称呼她的父亲为杀人犯。泽田真弓的身边,开始出现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
后来,某天晚上,为了不让家中背上巨大的债务,同时也有可能是为了逃避这个残酷的社会,泽田家的一家之主吞枪自尽了。
巨额的保险金虽然让泽田家度过了经济上的难关,但父亲的离去却给这个家再次带来了巨大的打击。而且,就在父亲走后,红衣女人的身影越发频繁地出现在真弓的周围。
没过几天,这个红衣女人就袭击了真弓曾经最为要好的两个朋友,并将她们杀死了。然而,当悲伤的真弓在友人的葬礼上与曾经爱慕的前辈重逢时。这个失去了容貌,友人,家人的女孩,绝望地从爱慕着的男人眼中看到了同旁人一样的恐惧与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