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中,他偶尔会询问一些问题。
廖砚秋发现对方真看懂了,时不时询问她一些她写过的病案陈述文字,除了个别拉丁文疑难单词,他都能读懂。
不是说探员都没文化,但华人探员似乎很少有高学历并且懂英语的,甚至连“苯|丙|胺”、“抑郁症”的拉丁词汇,他都会说。
廖砚秋大为惊讶,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陆森瞥了她一眼,却没开口解释。
倒是他旁边的探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带点儿炫耀地说道:“廖医生,我们探长有四分之一——”
“陈丰!”陆森突然打断他的话。
他脸色不好看,显然手下是犯了他的忌讳。
……但对于廖砚秋来说,这些信息就足够了。
她觉得那探员要说的是陆森的血统问题,应该是有四分之一的外国人血统……这才租界的巡捕房里很常见。
不管是在公共租界,或是自治管理更好的法租界里,其实巡捕房里大多数探长和督查,都是外籍人员担任,华人探长有,但很稀少,并不好升职。
而且,往往正是个别华人探员,可能是为了迎合媚上,对待中国人更贪婪、狠辣。
廖砚秋住在上海租界的时日并不太长,很多事情和人物她知道的并不太清楚。她缺乏一些社交和人脉。
她的读心术并不是总管用的,例如现在她和陆森这位探长,两人面对面相对而坐,她根本接触不到对方的任何肌体皮肤,就算她舍得下脸皮勾引他……廖砚秋也会怀疑是否能成功。
这位邻居探长不仅不好惹,看着就“不近女色”。
廖砚秋有些着急了。
她有正常的工作,家里还有孩子,自然不想在巡捕房过夜。
何况,一位淑女进了巡捕房牢房里呆过,出去名声也是极不好的。虽然她本身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但总有一批记者会关注租界案件和巡捕房出入的人,以供他们写成小报,刊登消遣。
廖砚秋本以为陆森很难缠,但问完关键问题,对方凝眉思考了一些时间,然后派人通知她可以离开了。
她当下松了一口气,心里很是高兴。
这件案子本来就不关她的事情,那个圣约翰女学生“自杀”还是“他杀”,廖砚秋除了给死者本人开了一些药物,并不知道对方具体情况,诊疗过程中,女学生说的亦都是一些生活和学习上的琐事困扰,其中她只是与一位女同学关系微妙……信息线索稀少,该说的她都已经告诉了这位陆探长。
廖砚秋出了巡捕房,就碰见穆致煊不知从哪里迎了过来。
她的微笑一滞,现在她并不想“处理”这个重度精神病患,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路德维希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况且,穆致煊的病,太过复杂多样,需要细细琢磨和研究出治疗方案,不是一时半刻能救治好的——对于这点,廖砚秋心底里根本没抱什么期望,不过是尽力而已。
而且,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缠着自己,非要跟来巡捕房。
穆致煊很快告诉了廖砚秋答案了。
他洋溢着热情开朗的笑容,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摇曳”起,冲她招呼着——
“honey,小甜心!”他声音潮水海浪似的波动颤抖着,眼睛贼亮的死盯着她看。
瞬时,廖砚秋一呆。
“哈尼,你看——当当当!我刚买的,上好的法兰西玫瑰——送给你!”穆致煊负在背后的手举出来,展示给她一大捧牛皮花纸包裹着的玫瑰花。
颜色还是十分鲜嫩的少女粉!
……
巡捕房外边的街上人来人往,这里并不是荒凉的地方。车马路过轰鸣音,小贩售物叫卖声,又有来往行人和人力车路过。
这算是法租界里一条极其热闹的繁忙路段。
——这让廖砚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砚秋!?你是廖砚秋吗?”来人惊讶地喊道,“你没死啊?!”
闻言,廖砚秋顾不上处理“正在表白”的精神病穆致煊。
她环胸冷笑,回击来人道:“怎么?沈斯默告诉你们我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