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瑄在餐桌的对面坐下,白渺渺待着的这个房间被刻意布置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病房,它与宋清河的病房比邻,离考试还剩下一周的时间,宋清河是想过让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好好复习的。
陆铭瑄在她的面前放下一碗面,包装打开诱人又熟悉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你喜欢的小排粗面,加了香菇和大虾,不准备尝尝吗……”
白渺渺抬头,陆铭瑄低头一笑,“你是在想为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对吗?”
白渺渺没有说话。
陆铭瑄却继续问了她一个问题,他说,“渺渺,你见过掌权者的姿态吗?”
白渺渺看着他,陆铭瑄笑了笑站在了病房的玻璃窗前眺望着眼前这座城市,“在这个世界,拥有权力、财富和地位的那些人,极少有像宋先生这样的。”
“那场事故是意外,对于他那样的人,可以让很多的人闭口不言,掩盖掉所有的真相,他可以当做那一日没有听到那句话,没有听到选择救他而放弃你父母的那句话,他甚至可以忽略你的存在,忽略你在那场事故之后遭遇的所有的不幸,忽略你的家被你因为赌博输掉钱的舅舅抵押变卖,忽略你寄人篱下捧着一碗饭被拦在了家门外的委屈……”
“渺渺,在你哭诉着哀求你的舅舅不要卖掉房子的时候,在你因为失去一切因为你对舅舅的责骂而被他赶到家门外的时候,你所有的一切,他都在看着你……”
陆铭瑄转过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白渺渺仰起目光,在她出现在宋清河身边的半年里,陆铭瑄一直是宋清河最得力的助手,这一刻他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厉严肃,让她感觉到恐惧和害怕,可她却无法忽视那双逼迫她接收一切最真实答案的眼睛。
“那场事故16个人,如果它是上天给得一道单选题,如果我有这个机会能做这道单选题,我依然会希望活下来的只有他,只有宋先生。”
“那场事故的发生与他无关,可在他手术醒来之后,这死去的14个人,他都给予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资助,甚至包括了活着的你……”
“那笔钱在你年满18岁的时候才可以支取,但因为你需要上高中,在你没有成年之前都需要用到钱,他每个月会给你舅舅家定额的一笔生活费,足够你在上学期间的一切开销,可那笔钱的存在,你怕是不知道吧?因为你的舅舅好赌,那笔钱非但没有落在你的手中,相反成了他赌资的来源,你在你舅舅家体会到的人间地狱,大概让你恨透了宋先生吧?”
“渺渺,你想过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收养你吗?”
“因为他觉得,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一定会更希望待在亲人身边,所以他忍受你舅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一味地索取,却并没有让你得到良好的生活,所以,他才提出了一个让你觉得无理甚至过分的要求,要求你舅舅放弃你的监护权……因为他不想你从一个玉兰中学高一班的尖子生变成一个逃课泡吧的问题学生,更不想你从三观正直的孩子因为经历了这一切人间的黑暗面变成是非不分道德败坏的人……”
陆铭瑄似乎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一个可以告诉她一切的机会,因为宋清河的身体情况并不理想,如果他需要漫长的恢复过程,那么,这个过程里白渺渺的存在无法割舍却也绝对不能形成困扰,这是他作为一个助理,能在宋清河身边自他上任便从未有过地位动摇的助理必须要在此刻他昏迷的情况下要做得事。
陆铭瑄神色缓了缓,一缕目光停留在白渺渺的身上,他状似无意的抚了抚镜框,已然感觉到了她此刻的挣扎,今天所说的话,是去除白渺渺心病的最好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白渺渺极为抗拒地回想起那一日,舅舅指着车里的那个未曾下来的宋清河拉过她悄悄说,“渺渺,你一定要记得,那个就是害死你父母的那个人,就是他有钱,所以救援的人都去救他反而放弃了你的爸爸妈妈,你一定不要放过他……是他从舅舅身边带走了你……”
他的舅舅,那个嗜赌成性的舅舅,在她面前表演着生离死别的闹剧,白渺渺从她的家,她唯一仅剩的念想被他赌掉的那刻起,便不再相信他了。
那天的那场拙劣的表演,白渺渺没有看进半分,只不过,她从没有想过,宋清河为了要到她的监护权,愿意付出这般代价。
宋氏在z市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他却愿意为她向一个赌徒低头。
“你的舅舅怕是不曾说过宋先生什么好话吧,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一个同样受伤却竭尽所能弥补你的人呢?那天最初的第一拨救援队是宋氏在第一时间派出的,他们确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下宋氏的继承人,甚至他们没有义务去救你?”
“基于人道主义,在那短暂的五分钟内却依然带上了受伤最轻的你,而你的父母需要救的时间太长,是根本不可能在二次爆炸前救出的,如果时间真得足够,救援队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当日死得是宋先生,活下来的是14个其他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人,他们的人生会因为那场灾祸而彻底改变陷入困窘的地步,他们的家庭也会破碎不堪,生活只会更加困苦,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人愿意伸出手去援助他们的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是我基于宋氏的利益与你说得话,但仅此一次,以后也绝不会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