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梵唱,傅苓却丝毫感受不到佛光普照,她心内发颤,闻言再次跪下道:“太尉大人翻查旧案全因民妇的恳请,绝无他意,陛下明察!”
这一次刘帛没有扶她起来,只径自寻了个座子坐下,悠悠然以手支额,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但神色自若,像一条围着猎物打转的蛇。
他面无表情地说:“夫人与太尉当真是伉俪情深,朕与太尉自幼一同长大,倒是头一回见他待女子如此上心。诗中有言,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夫妻之间总要相互关照才好,若只见太尉一意付出,而夫人却不知回报,想来便有些不美了。”
傅苓低眉敛目,道:“民妇愚钝,请陛下明示。”
天子勾唇一笑,十分悠然地说:“太尉正室悬空,终不是家宅安宁之象,恰朕的嘉福公主与太尉青梅竹马……夫人可明白朕的意思?”
傅苓如坠冰窟。
新帝不错眼地望着她,眼中的寒芒令人汗毛倒竖,傅苓听见自己说:“……民妇明白。”
天子一笑,似乎颇为满意,片刻后又露出为难之色,问:“可太尉与夫人情谊甚笃,若他因顾念夫人而执意不肯娶嘉福,这又如何是好?”
傅苓的双眼已经彻底死寂下来,她低垂着头,说:“太尉大人亦思慕公主,民妇不敢从中作梗。”
新帝闻言终于满意,又仿佛不经意一般地问:“那么今日夫人返家之后,会否向人提起与朕的这一面之缘呢?”
傅苓答:“陛下日理万机,怎会现身相国寺?民妇今日,谁也没有看见。”
天子大笑,移步到她身前,以指挑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低声道:“夫人如此聪慧,难怪他对你怜爱至此——夫人大可思量入朕之后宫,彼时傅家若要翻案,可谓轻而易举。”
傅苓只感到脖子被毒蛇缠住,她僵硬地把头偏开,向天子叩首,道:“恭送陛下。”
一月之后,一道圣旨发往谢家:陛下赐婚,嘉福公主嫁与谢家嫡子谢邵为正妻。
傅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当日的深夜。
她最初只是奇怪今夜谢邵为何没有回来和她一起用晚膳,问询起下人时,婢子们的眼神都有些躲闪,且隐约透出些怜悯来,颇令她感到奇怪。
下人们告诉她,谢邵在他的书房里,已经一整日没有出来过了。
她听言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便又问起他枯坐不出的缘由,下人们神色为难,在她的追问下终于还是将今日的圣旨告诉了傅苓。
傅苓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淡淡一笑,十分平静地说:“好,我去看看他。”
谢邵的书房她去过许多回,他这人平日里显得刚硬,私下里又有些缠人,尤其是新婚时候,总是缠着她让她在书房内陪他处理公务。她拗不过他,每每都是应允,在他身旁翻翻话本和琴谱,时不时与他说上几句话,倒也称得上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