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灵枢进屋时,入目就是这一幅少女的愁眉泪眼。
黛玉一见是他,忙背过身去,胡乱抹了眼泪,轻轻的说:“天君都看到了?”
见她的语气已温软下来,灵枢便问:“看到了。只是我不大懂,你们说话里的意思,究竟为何?”
灵枢哪里明白这家宅的弯弯绕,黛玉却始终垂着脸,眸子渐渐盈满了水光:“我在这儿一无所有,吃用穿戴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子小人岂有不多嫌的。遇上这等藐视,我什么也不会,只能学刺猬似的蜷缩一团,竖起棘刺,以求自保。”
如果早一刻听见这话,灵枢一定会怒不可遏,势必要严惩这群不知好歹的人。不过今日有所不同,盖因林海的性命无忧,黛玉能有亲人依傍,让他的心情略好了些。
因而,面对这番自怨自艾之辞,灵枢却仿若未闻,只向她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以后有我护着,谁敢嫌你?”
那一笑,恍如暖风一夕吹来,漫山春雪初融,万顷梨花盛开,竟乃淡极始艳,灼灼光华。
黛玉抬眼看得呆了一呆,不知是为了他的话,还是他的笑。
转念一想,刚才的举动皆落在他眼里,黛玉又自觉含羞,悄悄的问灵枢:“天君不觉得我使小性儿,太刻薄?”
灵枢摇头,牵了牵嘴角:“咱们不戴那种俗花。说来,唯有我宫中的清池水芙衬得上你。”说毕,展开手掌,掌心里有一朵柔丽的芙蕖随之绽开。
黛玉怔了半天,不觉满心动容,重复了一句:“咱们?”
灵枢点头,抬手将花替她戴在发间。再想了想,手指一碰,原本的红水芙变为粉白的木芙蓉,口内说道:“记得你上次说,还在孝内要穿得素一些,也不宜戴太大、太艳的花,水芙太招摇了些,换成木芙这般的恰好。”
黛玉坐在窗前,面前正放着一镜匣,灵枢在她身后。黛玉对镜自照了一回,只见鬓边簪着一朵娟秀的芙蓉,惟觉淡雅,二人禁不住在镜内相视而笑。
彼时,雪雁来至梨香院中,先进薛姨妈屋里请安。碰巧两个丫头在专心扑雀玩,她还没掀开帘子,里头就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正是周瑞家的添了篇话向两位夫人学舌:“咱们家三位姑娘都收了,只有林姑娘嫌绢花不好,给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