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业多年,以智谋与铁腕闻名八方,面对任何艰难纷争都能成功化解,此时那精心妆饰的面容上,却满是焦虑、忧急,失却了往日从容不迫的神情。
她面前案上,正摆着一张撕成数片又重新拼起的白纸,最上面三个大字,一眼望去已然触目惊心。
“立卖字”。
下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是字字清晰不容错认:
“包腾,天水郡乌邑县元胡村人,有一妹名秀春,年十三岁。今因年景不丰,衣食难继,请中说合,情愿将包秀春卖与席淞为妾。价绢四匹已付。卖身之后,任凭教训,生老病死,各从天命。两厢情愿,永无反悔,恐后无凭,立此存照。”
甘怀霜的目光转向一直在啜泣的白妙,低声开言:
“阿玉已被打走,自今日起我加派人手护卫凝香苑,定不教他再混进来。此后出出进进,我派四个健妇护卫你。但是事到如今,关键已经不在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身上,而是那个席淞,他理直气壮地来甘家香堂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须说个明白。”
白妙仰起泪水涟涟的脸,素来白皙的肌肤,此时已经白成一片雪,一块玉,一张纸,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我……我不认识他。”
“他说的乳间红痣,你有没有?”
白妙全身一震,一双樱唇微张,只是发不出声音。
“席淞一个刚到敦煌的异乡人,他如何知道你隐私之处的记认?”甘怀霜秀美微蹙,一双眼眸如电,紧紧逼视白妙:
“白姑娘,你在甘家香堂做工五年,我早已拿你当做自家人,殊不料你至今不信任我。那席淞说他一眼便认出你就是当年卖身给他的包秀春,卖身契的原件就在他手中,一切白纸黑字,权属写得分明。他要甘家香堂三日内交出你来,如不交人,就告到官府,官府前来捉拿,我如何保得住你?你那红痣与他说得一模一样,又该如何抵赖?到时候不仅你要判归他手,连我也有拐骗窝藏的罪名!”
两行清泪,流下白妙面颊。
一双纤纤素手,颤抖着伏于地面,向甘怀霜深深叩首。
“东家……秀春拜谢你这五年的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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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妙不是真名,她的本名,叫做包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