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瑜怔了下,就见帘子后走出一人,那人着一身一品朝服,长眉长须面容阴沉,正是她的爷爷文国公。
她花容失色道:“爷爷。”
还未待她再开口,文国公大掌一挥,把她掀倒在地。
文太妃冷眼瞧着,勾唇嘲弄一笑。他这一掌可比当年他打她时轻多了去。
文瑜跌坐在地上,手捂住脸颊微微颤抖着,泪水一滴一滴淌下,她死死咬着唇,心中是委屈、愤怒不甘,还有悲凉。
她入宫这段日子,孤立无援,每日都想着家里,却不想此刻见到家人,迎来的不是安慰而且一个狠狠的巴掌。她暗自嘲笑自己,早就不该抱有奢望,她的家人一直都是把她当成权势的棋子,不止是她,她的姐姐也是一样的,可笑的是……她姐姐还沉浸在想当未来国母的美梦里!
“孽障!”文国公指着她狠狠骂道。
“爷爷。”她抬头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你还敢看我!”文国公见她那样就来气,怒喝道。
文太妃凉声道:“够了,在哀家的福宁宫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文国公瞧了她一眼,压着火对文瑜低斥着:“还不快起来。”
崔嬷嬷赶忙扶着文瑜起身:“昭仪主子,老奴去取凉帕来给您敷脸。”
文瑜坐在座上低声啜泣着,文国公也坐了下来,铁青着脸道:“长能耐了?竟敢擅自做主进宫为妃!你可知你这么把文家、把老夫推进了水深火热的境地,你心里可有想过你爷爷、你爹爹和你娘!”
文瑜恨声道:“我为何要为你们着想?你们在筹谋划策时可有想过我?你和爹爹不过是把我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你们想着如何将我嫁去明威将军府为你们的关系更近一步时可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文国公气结,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继续道:“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一介武夫!可是你们会同意吗?”她摇摇头自顾自道:“你们不会的,你们只会逼着我嫁过去,就算是死也要去当明威将军府的鬼,那样你们才能是亲家,才能绑到一条船上去。”
“你简直放肆!”文国公终于暴喝出声:“自古以来哪家女儿不是为家族牺牲的?就连公主都要远嫁藩国和亲,何况是你!”
“那为何淮阳公主就能过得如此肆意?”她仰天大笑,泪水滑落。“为何命运如此不公,她能肆意自由,得到首辅大人的垂青却还弃之如敝履,而我却如此命苦,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文国公怒极反笑,出言讥讽道:“就你还想学淮阳公主?你若有淮阳公主……不,你若有你姐姐半分聪颖就该懂得权衡利弊,而不是任性妄为,陷文家于不义。”
文瑜把满腹委屈发泄后,默不作声垂着眸不再言语。
听了良久的‘戏’,文太妃出声道:“行了,都说了这么多,该谈正事了吧。”
文国公这才叹了口气,缓下声道:“瑜儿,你要相信爷爷,爷爷这么做是为了文家,也是为了你好。他日若是你表哥登上那位子,那时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她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是陛下的嫔妃,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文国公顿了顿道:“是啊,事到如今,于事无补……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做了李曦的后妃,在宫中有你姑姑扶持携你,在外头有文家暗中相帮,你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抓住李曦的心,成为他的宠妃,懂吗?”
文瑜皱眉,不安道:“您想要做什么?”
文国公抚须一笑:“待日后,你与你姑姑联手掌控后宫势力,外头有贤王和文家对付顾言之和张泯,这天下最后都将是属于我们的。”
文太妃笑道:“李曦那孩子,年纪轻耳根子软,你适当时候吹吹枕边风,他若被你若蛊惑,定会听你的。”
文瑜沉默半晌,淡声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文国公脸色一黑,沉声道:“瑜儿,你要记住文家永远是你的家,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有朝一日你年老色衰,李曦不再宠爱你,届时你才知什么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把握住权势才是最重要的可懂?”
文瑜咬紧牙,身子微颤。
“瑜儿,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一想罢。”文太妃道:“哀家累了,今天你们就都先回去吧。”
文国公瞪了文瑜一眼,回身道:“老夫告退。”而后拂袖离去。
文瑜缓缓福身:“嫔妾告退。”
文太妃看着她,蔼声道:“他日你若是想通了,便来福宁宫见我便好。”
“喏。”她轻声道。
文瑜出了门,此刻青天无云,朱红宫墙隔绝了外头繁花似锦。她无望的看着苍天,只觉得满心悲凉,她从一道牢笼踏入另一道牢笼,永远都逃脱不出文家的掌控。
她笑了下,这就是生为权贵的悲哀吧……
可是文国公的话确是提醒了她,若有朝一日她没了李曦的怜惜,没了他的宠爱,当年老色衰的她将会被人践踏、欺凌,然后和其他女人一样,在这深宫中如残花凋零,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上,这不是她所想要的结局,她咬着唇直至满口血腥。
风吹过漫长的宫道,卷起一地枯枝残叶,福宁宫的门紧紧闭着,里头又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悲凉的、寂寞的在殿宇内久久盘桓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