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节假日前,她们宿舍至少得玩到凌晨三点才陆续上床。这才两天,宿舍里竟然已经飘起了呼噜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胡思乱想时,忆起晚上繁华有关蟑螂的一番交代,周媛媛心里徒生出些忌惮。
她们住的是公司上市前的老宿舍,四人平摊下来,房租极其便宜,卫生环境却不是太好。加上住的是阴冷潮湿的一楼,还全是女孩子,总是一堆堆地买零食,蟑螂、老鼠之类的问题向来就没断绝过。
不过以前灭蟑螂都是采用化学方法,只管喷药、锁门、扫地就好。等她们回来,蟑螂死都死了,虽然恶心,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还是头一回采用物理方法。没拿开水烫,死蟑螂会不会留下卵子,在宿舍里生出一堆小蟑螂?
周媛媛心里没数,想想都觉得恶心。她用力闭眼,示意自己赶紧睡,抽空再好好跟室友们谈谈及时丢垃圾,和及时处理没吃完的零食的问题……
半梦半醒间,右边胳膊一阵酥麻。
周媛媛心神一颤,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没有出声,铁板床却随之一阵哗然。
“你干嘛啊。”有人迷迷糊糊地问。
“……有蟑螂!”周媛媛说。
微弱的触感正与她朦胧的思绪契合到一处。她感觉很是不好,心霎时悬到了嗓子眼,冷汗撒了一铺。
慌慌张张地摸出手机开机,打开手电筒检查,胳膊上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刚才那声音极其懒散地舒了口气,说她:“哎呀有什么大不了,大半夜的,你小声点啊!”
“……”周媛媛没吭声,不敢懈怠。
目光扫过床面,没看到可疑的小虫,她拧了眉,又伸手去抖床沿上的棉被——一道黑影电光火石般的从她被爬过的右肘位子蹿出了出来。
它速度极快,迎面而来,一路横冲直撞。
周媛媛躲闪不及,一屁股仰坐在床上,铁板床随之“咚咚”地连响了两声。
黑影消失在枕头边沿。
另一个声音也开始说她:“我说周媛媛,大半夜的,你干嘛呀!”
“……”周媛媛答不上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慌。至少在今晚八点,她都还不知道这玩意居然这么可怕。
回神眼泪当即涌上她眼眶,周媛媛忍着心跳,嗓音重重地颤抖着:“……我床上有蟑螂!”
那头却只有一声不耐烦地叹:“蟑螂就蟑螂,你小声点,我们明天还上班啊!”
“……”周媛媛哑口无言。
眼泪已经在眶里打转,目光扫过这间卧室,白光中明明白白的空间陈设,她却如同雾里看花,什么都看不清晰,无论是朝夕相处几年积攒下的校友情、室友情,还是那点同事情。
她只觉得委屈,想想晚上室友们天上地下的两种态度,心中五味杂陈。
“害怕”两个字如鲠在喉。周媛媛甩甩头,不去看看不清的迷雾,也不去想脑中的空白。
那东西好像还在她床上,她不敢再躺下,更不敢碰,心跳如擂鼓。
没法睡。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打着手电呆坐了几秒,周媛媛匆匆抓了件衣服,一个人出了宿舍。
“大半夜别这么吵啊。”走时候,屋里还有人闷声埋怨着……
宿舍楼下没多远就是西门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凌晨三点,蓉城的夜生活正在兴头上。西门人山人海,一片欢声笑语。
周媛媛千辛万苦找了个空桌坐下,没点烤串儿,直接招呼了一件啤酒。
六月起头,夜风像情人的蜜语一般温软。但或许是她穿得太过单薄,风打在身上,她只觉得连心尖都被冻得颤抖。
点开手机通讯录,看着一排排熟悉的名字,竟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爸爸,还是妈妈?看来看去,周媛媛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恍惚之中,下意识点击了“女神”的名字。电话很快接通,她一秒回神,又赶紧把电话掐掉。
冷酒很快在她脚边落地。
周媛媛放下手机,一连灌了两瓶。
平常应酬,她连喝十瓶也没有丝毫醉意,今天才两瓶下肚,人居然有点醉了。胃里一股恶心上来,她伏在低矮的桌面上,无论是身还是心,都翻江倒海地难过。
她想不过,她气得要命。
每次都是她帮着大家打蟑螂,可这又不代表她就不怕蟑螂了。这些人怎么能这样?一番话冷漠得,就像是她理所应当似得。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就“理所应当”了?
喉头温着一口酒,心里蕴着一股气。周媛媛不想憋,也压根就憋不住。
“凭什么啊!难道她们是爸妈的小公主,我就不是爸妈的小公主了吗!”
酒瓶沉沉地撂上桌面,她先是怒不可遏地嚷嚷。喊过之后,两行清泪却噗嗤嗤地往下滚。
想起晚上接到的那通看似催婚,实则催钱的电话,周媛媛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我他妈还真不是小公主。”
她热泪一滴滴往下滚。都气到爆了,到头来,居然连句狠话都做撩不下来。
可悲吗?可笑吗?无奈吗?绝望吗?可现实就这么残酷,甚至比这更他妈令人窒息。
还说什么人生赢家啊……她鼻间只剩下一声百般自嘲的哼笑。
周媛媛顺手开了第四瓶酒,仰头咕噜噜灌下肚。
……
须臾之间,她又哭又笑又吵又闹,一个人演足了一场大戏。
附近人都在看她,她却充耳不闻,只管埋头喝酒,喝醉后,一个人絮叨得起劲。丝毫没察觉从第一瓶酒下肚,身后就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人。
两人早就被她须臾之间的表现吓呆了,又听她似梦似醒地嘀咕起今晚的前因后果,一提到“蟑螂”就不断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