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仿佛大卫主要针对的人不是他。克里斯在跟随莉莉的时候，见过大卫教训一些不长眼的东西。知道他身手几何。但是真要打，克里斯自忖未必会输。

况且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会被大卫高高在上的态度压服。这些都是手段，目的很明显是让他离莉莉小姐远一点。

未免太小看他了，莉莉小姐从来不是他的目标。

克里斯压下想动手的杰克。向大卫走近两步：“大卫先生的意思我已完全明白。”克里斯抽走大卫手中的牛皮纸袋。

“想必这个是莉莉小姐让你带给我的。我已收下，代我向莉莉小姐表达谢意。”

他对大卫毫不在意的态度影响了杰克他们，即使他应承着大卫的话，仍然能让其他人觉得大卫才是那个小丑。

克里斯微微抬起鸭舌帽以示敬意，随即转身离开。其他五人跟在克里斯身后。

大卫觉得他小看了克里斯，这个狼崽子冷静，坚定，能忍。心智非比寻常。

吃了几个烤土豆当午餐，克里斯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几张用硬纸做的表格，一支钢笔，一瓶墨水。

表格做的很简洁明了，克里斯迅速意识到，如果按表格填好，就会对这个人能胜任什么职位有一个概念。

看到手工画出来的表格，和贴心准备好的钢笔、墨水，克里斯感觉怪怪的，说不清。

他自己先用钢笔把表格填好，然后陆续叫了杰克他们过来填表。

“看来富有家族的小姐也不是一无是处。”杰克叼着烟说道。

克里斯不喜欢有人，尤其是男人用那种轻浮的语气提起莉莉。

“她和布朗夫人一样，把帮助别人当做职业。听说还要去大学专门学习。”

“大学已经可以让小妞进去学习了吗？这个世界真是变化的太快。”杰克嗤了一下。

罗伊填完表格，叫马克过来填。并拿起自己的表格吹吹干。对杰克说：“早就有女士们可以进入高等学院学习了。杰克，你的观念太落伍了。”

罗伊一开始是最不爱学习的一个，被克里斯和杰克收拾了几次，认命开始学习词汇。当他可以连蒙带猜看懂报纸的时候，学习热情变得高涨起来，并热衷于给其他人传播他看过的小道消息。

杰克掐掉烟，对罗伊勾勾手指。

罗伊开始警惕地往后退。但是没什么作用，杰克在眨眼间靠近他，并把他的头箍在腋下，使劲儿揉搓他的头发。

克里斯时不时吸口烟，看着他们打闹。冷淡的不像个十五岁男孩。

最小的昆西完成了自己的表格，克里斯上前把表格，钢笔，墨水重新装回纸袋。拿起鸭舌帽，盖住他满头棕色头发。

“我下午把表格送去给柯林斯小姐。”

克里斯离开了破旧的厂房。

五人中，只有罗伊注意到了，克里斯穿上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外套。

克里斯乘上去往富人区的电车，他曾经在三年前的时候，跟随布朗夫人来过柯林斯家，当时柯林斯先生拿出了一笔钱，捐给了教堂，教堂把其中一部分拨给了布朗夫人，而布朗夫人用这些钱的一部分给他们买了一身棉衣。这些棉衣让他们度过了三个冬天，免于被冻死的命运。毕竟在有棉衣之前，他已经埋葬了不少抱团取暖的小伙伴，他们没撑到有棉衣的时候。

那时候他十分懵懂，只凭着本能活着，但是他记下了去柯林斯家的路，也记得有一个比他高出一截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红色的皮鞋，在他被怀疑是乞丐和小偷而被警察盘问时，替他解围，还给了他一个苹果。这个苹果后来被他拿回去切成好几份，跟小伙伴分着吃了。

又过了两年，他迅速拔高长壮，再相见时，他发现小女孩并没有认出他。

她帮助他只出于善良的本性，对待其他贫苦的人也是如此。然而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却没有被她真实地放在心上。

看到可怜的孩子，她会给他们食物，但是并不会心痛。快要死亡的老人，她会替他们祷告，但是不会因为他们的逝去而难受或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