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卿一愣,随即道:“去了也是伤心,不如再等等。”
玄烨不再说话,只是闷闷地吹着头。佟宝卿做了手势叫侍候的人都退出去,又悄然焚了一把白檀香,淡淡的香气随着若有似无的白烟弥漫在殿室之中,佟宝卿瞧见玄烨的鼻尖微动,却还是不肯说话,如此这般,她便只有静静地陪在玄烨身侧。
也不知坐了多久,玄烨忽然低吟:“勿嗟旧岁别,行与新岁辞。去去勿回顾,还君老与衰。”
佟宝卿温然应和着:“东邻酒初熟,西舍豕亦肥。且为一日欢,慰此穷年悲。东坡先生的这首诗,可谓是跌宕起伏,层峦叠翠,读起来似有丘壑无尽之感,叫人吊了一颗心放不下。”
玄烨的脸色微微亮了亮,抬首望着佟宝卿,“人们多读苏轼的词,少有人读他的诗,看来你这些年还真是没偷懒。”
“皇上喜欢苏轼,臣妾闲来也就多读了些,”佟宝卿侧望着玄烨,狡黠道:“全都是为了讨好皇上,就怕哪一日皇上兴起想跟臣妾说上两句,臣妾却是茫然不懂,朽木一个。”
玄烨慵然一笑,指着佟宝卿:“算你老实。那你说说,苏轼的诗词里,你最喜爱哪一首?”佟宝卿咬着嘴唇,一脸的羞涩:“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许笑,也不许多想。”
“你说,”玄烨靠近佟宝卿,“朕不笑,也不多想。”
“臣妾最喜欢,”佟宝卿故意拉长了调子,慢吞吞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玄烨似被戏弄了一般,别过脸去,嗔道:“不学无术,就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佟宝卿正义凛然道,“多情却被无情恼,这一个情字可不光是男女私情,有感怀之情,有思念之情,有对年轻生命向往之情,有报国之情,是皇上狭隘了。”
玄烨没好气地瞪一眼佟宝卿,“朕还以为你会喜欢《赤壁赋》或者《密州出猎》至少大气磅礴些。”
佟宝卿却连连摇头,“臣妾小小女子若是整日里吟诵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那皇上是拿臣妾当媳妇,还是当兄弟啊?”
玄烨掩面偷笑,嘴上却道:“越说越放肆了。”
佟宝卿见玄烨笑了,揪着的心才放下,遂故作委屈道:“您看,臣妾这眼巴巴地讨您的好,还被您训斥,这若是真的一问三不知,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奚落臣妾呢。”
玄烨掐了掐鼻梁,脸上是漫然的温柔,他笑望着佟宝卿,想要张口,心里的暖意堵在喉咙里,这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他便轻轻牵了佟宝卿的手,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