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边的地上,摆着一盏应急灯,正照着卡车的车底。
没多大会儿,一个男人从卡车底滚出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工装,“应该好了,老板试试。”
车主把正抽了半截的烟扔到脚底下,脸露笑容。
“哎呀,师傅,多谢了啊!我这就上去试试……”
他也是点背,拉了一车货就在这儿给抛锚了,还是这个深更半夜的时候,幸好他车窗的小盒子里放了不少维修点的电话,就赶紧拿出来一个个地打。
这打了好几个地方,不是没有人接,就是有人接了一听是在这儿,就不爱来。
就是这个名片上的罗师傅,听了他说的情况以后,就给他说了个价,一百二十,要是愿意呢,人家就骑着摩托过来给修一趟。
这不着村不着店地趴在路上算怎么回事啊?当然是不管人家开价多少都得答应了。
车主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点火发动……车子稳稳当当地开出去一米!成了!
夜色下,车主给站在车根儿的两个同伴打了个眼色,那俩都猴精,也不用他发话,刷刷地拉开车门就跳上了车,车主一脚踩下去,大卡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大股熏人的尾气……
“哥,咱又省了一笔钱啦!”
“是啊,他要那么贵,一百二呢,咱跑一趟也就挣个千儿八百的,都给他挣去了,咱们哥们花什么?”
“那下回咱要是再叫他来修车,他肯定就不来了啊。”
“下回咱还在这个地方抛锚啊?顶多下回再换个其他人呗!”
反正叫他当场出血,他是不干的!
被抛下的修车工,冲着卡车方向愤然地啐了一口。
深夜里被人从被窝里叫醒,骑着自家的摩托车,顶着冷风开老半天到这儿来图的是啥?
不就是为了挣几个辛苦钱啊!
夜活比白天的活挣得多,也就是他想多挣一点,才出来受这个累,不然看他们修理铺的其他几个人,哪个不是夜里就把手机关了,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睡大觉?
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是头一回遇见了,十次里总能碰上一半次,总的来说,黑心的人还是不太多,不然的话,他也再不上这些当了。
而且碰上这种人,就算他看出来这些人要耍赖也没办法,这深更半夜的,人家是仨人,他是一人,又不是大侠能以一敌仨?
只是这回又搭进去油钱了。
修车工晦气地坐上自家的小摩托,突突突地开回了家。
他家是租来的房子,老破小的楼房,五十平一室一厅,他住厅,闺女住小卧室,租金六百,在这小城里算是贵的了,就图个离着向阳小学近,让闺女上学方便。
轻手轻脚地用钥匙开门,正准备洗洗手脸接岔睡,就看见那床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他闺女,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爸,你又出去修车了?他们给钱了吗?”
这位倒霉的修车工正是唐家人讨论的表外孙罗立新。
罗立新讪讪地笑了笑,挺了挺胸,“那当然给了。这大老远的,冷飕飕的,能不给吗?”
罗圆圆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蹬蹬地跑过去给罗立新倒了热水,“爸你喝水。”
爱面子的大人啊,要是没那么垂头丧气的,小孩子才会相信你呀!
不过平安回来就好。
有一回她爸去修车,结果被人给打了,简直要把她气死,把那个坏人诅咒了个千万遍。
罗立新咧了咧嘴,“圆圆好懂事,快去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他走的时候,明明里屋是黑着灯的,这小闺女心思也太重了,值当在这儿等着。
第二天闹钟一响,罗立新赶紧跟打仗一样,起床洗漱做早饭,又骑着摩托车送罗圆圆上学。
“爸爸再见!”
看到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孤单地走进小学校园,又一路孤单地走进班级,而其他的小学生们却都是在半路就说笑打闹在一起,罗立新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现在的小学生啊,都想什么呢?
圆圆又聪明又懂事,学习也不错,为啥就因为嘴唇上有点疤印子就被排挤呢?
所以他还是要攒钱!多多的攒钱!等他成了大富翁了,圆圆就是白富美,看他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豆丁们来不来跪舔?
这么想着,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动力呢!
罗立新长腿跨上他的小摩托,正要开动,手机就响了。
“喂,请问哪位?”
“啊?啊?是表舅爷啊!您老最近好吗?我姥舅妈好吗?我姑怎么样?”
“呃?啥?总经理?表舅爷,您不是开玩笑的?我,我只会修车啊……会点名就行?这个我当然会,可是,可是……我就怕做不好……啊?哦?那,那行……”
一通电话打完,罗立新两眼发直。
天上掉下个饼!
他表舅爷,说是让他去海城,表舅爷投资开公司,让他去当经理!
咋办?
是接呢还是接呢还是接呢?
罗立新按了按胸口,感觉野心之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