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的第三个月,作为皇后寝宫的景阳宫,虽不如二十几年前陈皇后自焚的甘泉宫宏伟大气,但也是金砖红墙琉璃瓦,十分的富丽精致,衬得上一国之母的端庄和威严。
此时,景阳宫乱成一团,宫人们呼喝奔跑,浑不成个体统,有那胆小的宫女,已经哭哭啼啼起来。
“快去请皇上!”
“赶紧宣太医!”
皇后王云芙躺在榻上,五脏六腑绞痛难当,地上有一盏被摔成碎片的青瓷浮雕祥云杯,青瓷细腻,茶叶新绿,她方才喝下的时候全然没有想到,里头竟盛着封喉的剧毒。
黑红的血汩汩不断地流出王云芙的嘴角,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心中不甘,到底是谁害她?
“皇上驾到!”忽而一声尖利嗓音穿透周遭纷涌的嘈杂,宫人们呼啦啦跪下,偌大的景阳宫瞬时鸦雀无声。
王云芙已经快要陷入昏迷,听得这一句,双眸蓦然瞪大,直直地看向殿门口。
不负她所望,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正是登基才三个月的新帝,她嫁了几年的夫君。
新帝没有宣太医,反而将所有人清退出去,独自朝王云芙走来。
“她虽然任性了些,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新帝挡住了阳光,高大的身形在王云芙眼中投下的暗影遮天蔽日,哂笑声中竟然带着宠溺的意味。
王云芙的心和身子同堕寒冰,新帝对她竟狠绝至此。
她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女,十五岁时因种种意外嫁给了只是街头混子的新帝,新帝成亲没多久就投军去了边疆,将她留在家中守活寡。婆婆是个尖酸刻薄的,即便王云芙忍下了种种磋磨,也还是寻借口将她赶出了家门。
王云芙苦熬了五年之后,朝廷翻查多年以前的皇室巫蛊案,新帝竟是太.祖之孙,一朝翻案,新帝成了郡王爷。她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新帝另带了一位妻子并儿女回来。
不过,到底是王云芙做了正妻,及至后来皇帝无子,新帝在王云芙的父亲等重臣的支持下登基,王云芙就又成了皇后。其实那时候王云芙就明白了,新帝从头到尾都只是贪王家的权势而已。
可笑京中大小茶楼将她和新帝当做佳话传颂——先是侍郎女慧眼识英雄,后有真龙孙重义不弃糟糠,至于那另娶的妻子,自然是和原配两美并荣,堪比娥皇女英。
“皇……咳咳咳……”她试图喊新帝,问问他这么想自己死,是为着西宫那位他在边疆另娶的妻子,还是为着近日接进宫里,嚣张跑到景阳宫来示威的杜家小儿媳?
不断溢出的鲜血呛住了王云芙的喉咙,她终究没能问出什么,只能瞪大眼不甘地望着新帝,任凭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别这么看朕,要怨只能怨你自个儿。”新帝冷声,用手遮住发妻的眼,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养父天天对着朕指手画脚,亲爹又是乱臣贼子,没一个让朕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