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岁月呢。

当时的小少年是不知道他的幸福的,他只知道自己在签了卖身契一样的东西之后，彻底沦为了梅芙的奴·隶——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奴隶,而是他忽然知道了什么叫矮人一头,什么叫非人格自由。

要知道,以后要是还不上猎狗的钱的话,那么他就要被卖掉来偿还现在欠梅芙的债务。

而且这个钱还要库·丘林自己挣出来,还加了不少条件。

比如不能用自己抢夺片区他人的钱财好吧这是当然的，也不能用他的贵族身份来聚敛财富这一条其实小狗子没有很明白，还有就是是不是能拿到钱还要根据雪莱对他的评价——

“后面那条是为什么呢？！”库·丘林提出了抗议：“我明明借的是梅芙的钱？！”

“可万一是你糊弄我呢？”梅芙躲在雪莱裙子后面：“我是个不怎么见世面的家伙，库·丘林，若是你态度敷衍的话，那么我其实也并不能真的察觉。这时候需要一个公平的裁判官,那就是我们都相信的雪莱——不是吗？”

雪莱是他们两个人的老师，因此她作为第三方理应有权力作出评判。按照雪莱的说法，哪个孩子她都很喜欢,所以不会偏心。

库·丘林挺怀疑的,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我也相信雪莱。”库·丘林说：“所以……你要公平一些哦。”

库·丘林答应的是让雪莱作为他完成任务的评价人，而他完成任务就是梅芙提出来的还债的一种主要方式——小公主觉得可以派他去跑跑腿之类的，反正在梅芙看来猎狗的钱不多，也就是个玩,但雪莱想了想,压下了这个提议。

“为什么呢？”梅芙歪头：“本来也就是卖个人情给他嘛，主要是卖人情给阿尔斯特。如果拿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库·丘林没什么意见,阿尔斯特也会有情绪的。”

看，这小姑娘，其实完全不需要雪莱提醒更多。她很多时候成熟老练得甚至比雪莱强，以至于雪莱都觉得自己是蹭了梅芙的光。

“我的意思是……库·丘林对于欠了别人这件事是挺在意的。”雪莱说：“他因为之前猎狗的事情而成为他人的猎犬，说明他足够重视这件事，并且坚守承诺，替库兰做了很多——如果他欠了你很多东西，你却让他轻松地解套了，那么他会怎么想……他欠你的东西呢？”

“他会觉得欠我的东西不重要？”

梅芙这么答，而雪莱点点头：“是的，连带着你……也不重要起来。”

这算是人的一种劣根性，和很多人明知道恋人不怎么样但依旧没办法轻松离开相似。

人在付出了很大的成本之后就会下意识地舍不得放弃，因为倾注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无法剔除割舍，反而会继续投入进去，期待着更多或者只是维持现有的一切。

雪莱不是在鼓励梅芙做一个渣女，但是她希望梅芙能够联想到人们对于勇士及其身上良好品质的苛求，来让她站在一个比较有利的地位上。

这不是说要坑库·丘林，只是……

“我更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不要搞对立，也不要一出什么事情就开始针锋相对。”雪莱其实有点头疼这个：“库·丘林是个很好的徒弟，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前者是对我而言的，而后者是对你。”

雪莱说得没错，库·丘林是梅芙最值得交往的朋友。

这种态度是建立在平等状态上的，尤其是两个人的身份可以持平——一个是爱尔兰的王女，一个是太阳神的儿子，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的话，那么梅芙未来称王之路就会非常平稳。

梅芙知道这个，但她就是看库·丘林不顺眼，还觉得他傻得很。因为……

“他色眯眯的，尤其是看着你的时候。”梅芙很不开心：“太轻浮了。”

是的，那孩子稍微有点轻浮。

不过这是雪莱和梅芙两个人才有的观点，因为在现在这个世界来看，库·丘林对于女性的注意更像是人们鼓励的男性的天性。换句话说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同时期大家对女性的态度就没那么开放。

梅芙曾经吐槽过，若是她行事风格跟库·丘林一样，追着帅气的侍卫长发花痴，那么一定会成为王城的笑柄。

“可他们却说那狗子眼光好。”梅芙哼了一声：“虽然他眼光的确是好。”

抛开男女之间的不公平，雪莱好看是大家公认的。

在此之前，王城最美丽的女性是王后，但在王后已经丧失了王后的尊荣，身躯被市井之人看光，并且被大德鲁伊宣判有罪之后，她的美貌也跌落了人间，被踩进了水沟里，不复存在了。

这是雪莱觉得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但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王权等同人间半神，与神紧密相连，是超凡脱俗的。

在享受了高人一等的待遇时，贵族也需要接受神的约束——这其中有很多故事可以说，但总体来讲，是相对公平的。

因为道德上也有更大的枷锁。

雪莱是作为神灵出现，保护了公主，又拯救了康诺赫特的居民的。

拯救公主这件事由公主保证，而拯救了康诺赫特的居民由库·丘林证明。奥楚王也听说过康诺赫特的事情，但他知道的是库·丘林猎杀了巨鹰。

“不，那并不是我。”小蓝毛抬起头，很勇敢地说：“大家对我有着过高的期待，但我并没有那样斩杀魔物的能力——我就是因为见识了雪莱的勇武，所以才决定跟随她学习。”

奥楚王问：“她是你的老师？”

“是的，她是我的老师。”

“你可以曾告知你的父母双亲？”

“……未曾。”小少年说：“但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而它们绝对不会错。”

奥楚王意外极了，大加赞赏了库·丘林这个诚实的作风，同时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也正是因此，奥楚王决定为他担保，派出了使者，说明王城愿意成为库·丘林在今后一段时期的家，并且培养库·丘林作为未来的战士。

小少年开开心心地回去，反倒被梅芙翻了白眼——这让库·丘林有点恼火，只是想到了雪莱，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了梅芙为什么这样做。

“雪莱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成为朋友。”

小狗子其实有点可怜兮兮的：“可你为什么总是挑我的毛病呢？梅芙，你不应该这样做。”

“……”

梅芙打量他半天，觉得他这个态度还可以，于是撇撇嘴好心告诉了他。

“你和父亲的对话中，可曾出现了雪莱吗？”

“……？”

库·丘林真没注意这个，听到了梅芙的话之后才仔细回忆了一遍，果然并没有雪莱曾经出现。

“这很奇怪不是吗？”

梅芙问：“明明康诺赫特中最重要的是雪莱、你的师父是雪莱、你的安全由她负责、你会向她学习，也会接受她的考验——可是为什么雪莱未曾出现？”

似乎是这个时候，库·丘林才真的发现了对话中的不对劲，并且在梅芙的提醒之下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小少年有点困惑于此，像是才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同时又知道了梅芙为什么不高兴。

“若只是人类也就罢了，哪怕是神明，在这些对话和交往中也没有任何的体面。”梅芙叉腰：“听着，若是你没注意的话，那么送到你家乡的话，就会是年轻的勇士被王所看中，得到了王城的训练——等到你学成之后，无论你回家还是去别处，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被王城的守备军所训练的，因为王城的守备军是到目前为止最厉害的存在。至于雪莱姐姐，她的名字出现过吗？”

“……”

小狗子明白过来了：“可我就是被她所训练的，这一点不会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些呢？”

梅芙看起来更气了。

“为什么不在意呢？”她反问：“明明是她的东西，但现在却变成了我父亲——”

她还看了看四周，确保没人听到：“——我父亲用来与阿尔斯特交好的资本了。”

“？”

小狗子还是一脸懵，看得梅芙直跳脚：“嗨呀气死我了，你用脚趾头都应该知道，阿尔斯特的王族不希望你留在本地呀？”

“？？？”库·丘林更迷惑了：“……为什么他们不希望啊？！”

“啊！！！”

梅芙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你真的蠢死了！！！雪莱姐姐救命！！！”

而在梅芙哭着找雪莱的时候，雪莱在王城守备军那儿。

换上了战斗的装束之后，雪莱摸了摸沉重的盔甲，看到前来挑战她的勇士，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她作为灵活的战斗选手，其实更应该卸下这些轻装上阵。但王城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大家要在盔甲上对战，赢了的才是强者。

之所以要打这场，是因为奥楚王在知道库·丘林执意要在雪莱身边学习后的事情了。

“我麾下有众多勇士都想要教习爱尔兰的光之子。”

雪莱被请到了奥楚王面前时，这位不老也不年轻的王这样说：“而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非常优秀的。”

哦，是来抢学生的。

“……”雪莱端着肩膀：“我以为我们的师生关系已经确立了？”

“但是教导太阳神的儿子，是需要实力服众的。”奥楚王语气很恭敬，但话非常不客气：“您非凡人，但库·丘林还要在人间战斗——若是不能学习打败凡人的力量，那么他的学习又有何意义？况且教导一个勇士，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还要吹着强风，晒着太阳——您美丽如斯，又为何要遭受这些苦难呢？”

雪莱听这意思是奥楚王觉得她应该当个花瓶，不要教库·丘林一些花里胡哨不管用的东西。银发的女性偏了偏头，思索片刻，笑了笑。

“你有多少人？”

奥楚王：“？”

“我想见识见识你的勇士。”

她笑了笑：“也想看看我能打多少个。”

按照凡人的规矩来，不用魔法。

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雪莱简直想冷笑，但什么都没说也就答应了——雪莱没有自己的盔甲，于是用了最为瘦弱的勇士的。

即便这样也不怎么合身，反倒让她有些笨重了。雪莱深吸一口气，拿起长剑，点了点头。

于是比武正式开始。

被召集来的人们纷纷开始猜测哪一方先出招，同时对雪莱的衣着有那么点嘲讽——身为女人竟然要与守备军对抗，可谓是非常自大的一种想法。他们等着这家伙被王的勇士打晕，但在号角一吹响的时候——

那个更窈窕的身影拎着长剑冲了上来，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一剑挑飞了那位勇士的头盔！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雪莱用剑柄一怼，那位勇士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