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一行,收人钱财、保人免灾,结交八方、忌动干戈,戒贪、戒私、戒酒肉、戒口角、戒兵器离身、戒逞凶斗狠,此为六戒。”
周一钊的声音在厅中回荡,没人敢说话。顾孟飞微垂着头,胸中一口气憋得难受。他是有错,却不在此,有些话在心里积压了好多年,想说的时候无从说,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隔阂只能越来越大。他顾孟飞成如今的样子过如今的生活,也是无可奈何,往事一件件,冲淡了他对镖局的那份心。这么多年他总在想,若十几年前周二叔没有死,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什么事都得求个稳当。威远镖局何至于龟缩在京城一隅,京城第一镖又算得了什么!
顾威踱顾到顾孟飞身边,冷声问:“一钊的话,你可听见了?”
“孩儿听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答道,“江湖事、江湖路,爹,您的忍让、您的妥当、您的不问世事,这一点,孩儿不敢苟同。威远镖局是您和周二叔的镖局,我不走保镖一路,这行的规矩与我何干!”
“混账!”顾威拿过伙计手里的金丝软鞭,狠狠地一鞭抽在顾孟飞身上。
“局主。”谢琨一惊,赶紧上前拦了一下。
“爹!”顾芊芊睁大眼睛,心中的郁气也被抽了出来。她忍不住替顾孟飞辩驳,“您别怪大哥,若不是大哥,我恐怕这会儿还出不来呢!您的火气,不如留着抓刺客或是找那些锦衣卫报仇。”
“胡闹,说什么孩子话。”顾威正在气头上,不免训了芊芊一句,其实心里,是不忍心责怪她的。
宋氏既担心儿子又心疼女儿,只是在顾威面前,她一向是不插话的。赵月娘看她着急,心里也跟着急,“我说芊芊,你这脸是怎么了,这些天杀的锦衣卫居然把你打成这样,不是让你爹心疼死吗,”赵月娘上前,擎着帕子,也不知该不该去碰。
刚才一直站在周一钊身后又刻意低着头,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摸样,结果现在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副尊容,“二娘,您就别火上浇油了。”
“你这孩子,现在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吗,夫人,你快来看看。”她刚要去拉宋氏,又是一愣,嚷道:“哎呀,流鼻血了,老爷,您也别训了,赶快找大夫呀!”
家里人听见月娘一惊一乍的叫唤都站了起来,连一直不敢说话的常小刀、季锦和葶葶也围上来。顾芊芊眼见此情此情,好像不晕过去都对不起自己,于是两眼一番,登时厥了过去。
大晚上的,隔壁街尾保和药堂的赵大夫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伙计架进了威远镖局。这白胡子的赵老儿常年给顾芊芊看病,在一屋子人的注目下,伸手给床榻上的人搭脉,左手还捋着胡子,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听他说脉象中正温和没有旧病复发的迹象,顾家上下才松了口气。在开了温补的方子留下专治外伤的伤药后,赵大夫背上药箱被送了出去。
晚些时候,顾威让大家都散了,不必挤在屋子里打扰芊芊休息。天色不早,周一钊、常小刀、季锦不便多待各自回到住处,稍后顾威和宋氏在谢琨的陪同下离开了阁楼,赵月娘多照看了片刻也带着葶葶回了西跨院。只留下顾孟飞端坐在床前,看着睡着的顾芊芊。细致的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大少爷。”瑶儿从外面进来,奉上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