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清早，宋清娴才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便有下人来报，顾家姑娘前来拜访，饶是她们早已递了拜帖，还是给宋清娴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顾卿心是与顾敏一同来的，道是为了感谢当日宋清娴对顾敏的救命之恩。

顾卿心一见宋清娴便亲切地上前挽住她的手：“早就念着再与妹妹见一面，今日总算见着了。”

顾敏今日倒是一改上回那得理不饶人的娇蛮姿态，腼腆乖巧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人而异。“早该来谢过姐姐，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那日之后便一直病着，直到前两日才好全，这才央着大姐姐一起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提醒着，总算让宋清娴忆起了当日自己在顾府救人的情形，虽救人非她本意，但既然救了，那这份谢意她也就理所当然地受了。

因时间仓促，又不是正式的宴请，宋清娴只在自己院子的小厅里叫人摆了些许茶水糕点以招待客人。她这院子平时客人便少，拿不出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若是相熟的人也就罢了，偏生顾家姐妹还是她新识的朋友。

“我这儿东西不多，两位便将就着用些茶水与糕点吧。”宋清娴与顾家姐妹斟了茶，刚睡醒的她脸色还很红，此时更是添些许赧色，似乎觉得自己这般简单的招待不够周全，略嫌怠慢。

“娴妹妹不必介怀，我们姐妹本意也只是来闲坐一番，随意些反倒更亲切自在。”顾卿心双手接过茶，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入喉，醇厚甘甜，竟是上好的庐山云雾，据闻这茶一年才得几斤，且大多数都上贡至御前，哪怕公侯之家都见不得几回。顾卿心活了十八载，统共也就品过两回，不想到了宋清娴这，竟随意地就拿来待客了。

顾家两姐妹一边品茶一边瞧瞧打量着宋清娴的屋子，越是打量却越是心惊。作为晋阳侯府的嫡女，见过的、拥有的好东西自然不少，可她们过往以为稀罕的那些物什到了宋清娴这却是不够看。

宋清娴这屋子装饰得极为随意，与京中大多数贵女精致的闺房想比，这儿算得上极简，东西的摆放也不大讲究，有些甚至只是随便摆在顺手的位置。可是，但凡眼力足一些的人，都不敢小瞧了这一屋子里的东西。

隔断处垂挂的轻纱，如无意外，应是去年藩国进贡的雪星纱，整个大启只有三匹，东西宫太后各一匹，剩下的一匹在这。

角落处乍眼看去不甚起眼的熏炉，炉壁上的雕着四只貔貅，每一只貔貅嘴里都含着东珠，那东珠足有拳头般大小。

就连这待客用的茶几桌椅，亦是亦百年难得一见的木材制成，看似寻常，却又非比寻常。

且不提已在惊诧中回不过神来的顾敏，即便是优雅镇定的顾卿心，眼底间或也不自觉地流出了一丝艳羡。

宋清娴，晨曦郡主，尽管她的名声才气在京中贵女间不甚出挑，然而，只这一屋的东西，便能叫人看出，谁才是真正被捧在手心上的明珠。

……

最初的生疏过去后，几人的相处愈渐自然，尤其是宋清娴与顾卿心，因各自都心怀目的靠近对方，不过半日，两人便挽起了手臂，俨然一对相亲相爱的好闺蜜。

那日之后，顾敏不常出现，顾卿心却成了宋清娴的常客，宋清娴也得以拐弯抹角地试探她。

不过两人真正地熟络起来却得归功于宋清娴闺房里的某大口箱子。

那口大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的武侠话本，顾卿心得知时着实吓了一跳，而后不知怎的便提起了她曾在江南泷县居住过一段日子。

泷县不大，在大启却颇为有名，原因无他，只为如今大启流传着的武侠话本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出自泷县。倒不是哪里有多少以舔刀子为生的江湖人士，而是那些著写武侠话本的人大多聚集在那处，有些以写话本为生，有些却只是心血来潮，随意创作。